2025-02-14《怪猫土耳其浴场》：不灭的欲望之火
豆瓣上标注的类型是：恐怖，却抹去了“色情”或“情色”，唯一一张海报上裸体的关键部位被蓝色遮掩，被抹去的“色情”标签，被遮掩的关键部位，这就是呈现于公众的某种缺省。而当1975年的山口和彦选择以情色风格拍摄这部恐怖电影，情色无疑就是吸引观众的一个卖点，电影也的确呈现了很多大尺度的画面：志高和雪舞在房间里做爱，志高在浴室里强奸真弓，志高和真弓的车震，还有“土耳其浴室”里展现各种技巧时的赤身裸体，这些都构成了刺激观众感官意义的画面，它们也无疑指向了对大众欲望的一次释放。
在感官上“投其所好”似乎就是这部电影的创作初衷，而恐怖在另一个意义上也刺激着感官，情色加恐怖都指向感官层面的欲望世界，而电影却是对欲望世界的讽刺和批判：最主要的欲望当然就是情欲，志高和恋人雪舞在一起，他们的故事就是以情欲为直接表现手段进行演绎；当雪舞的妹妹真弓从乡下来到东京，和雪舞、志高住在一起，志高就趁真弓洗澡的时候强奸了她，夺走了她的处子之身；后来志高和老板娘又发生了关系，而且他又贪恋老板的女儿夏代的身体，夏代一条腿有毛病，志高趁人之危也强暴了她。可以说，志高就是一个不断需要女人来满足欲望的禽兽，除了情欲，还有对财产的贪欲，和老板娘勾结就是为了侵吞整个土耳其浴室的钱财，最后他们合伙杀死了老板，但是老板的钱财都保存在夏代那里，于是他又强制和夏代结婚，得到了1.5亿日元的财产。
志高的欲望世界是个无底洞，不断满足欲望自然会受到阻力，于是这个衣冠禽兽又开始了疯狂杀人，他和老板娘合谋杀死了雪舞，然后将雪舞的尸体封存在仓库的墙上，之后又杀死了老板，将老板的尸体藏在了木桶里，而且就在杀死了雪舞和老板之后，他和老板娘在作案现场做爱，作案和做爱的在场，就是欲望的在场，就是人性彻底泯灭的象征。而要惩处这些作恶者，就必须利用另外的力量，山口和彦于是就通过火这一意象表达了欲望世界的双重隐喻：欲望当然是内心燃烧起来的火焰，它吞噬一切的人性，但是欲望之火也会吞灭自我，这就是火具有的自噬性，如果说在表现欲望之火时是一种象征，那么欲望反过来吞噬生命，则在电影中具象化了，志高最后就是被房间里燃烧的熊熊大火烧死，而真弓从火中逃离得到了解救。
| 导演: 山口和彦 |
欲望之火被点燃，它带来的是性暴力，而欲望之火吞噬自己，则是一个复仇的恐怖故事。在这里山口和彦借用的是爱伦·坡的小说《黑猫》的叙事，只不过在爱伦·坡的小说中，被残忍杀死的黑猫被封在了墙壁里，然后变成了鬼魂，而在电影中，被封存在墙壁里的是死去的雪舞，她的冤魂被封存了几个月并无异样，但是在志高变本加厉的暴力行为中，雪舞的那只黑猫库罗终于激活了冤魂，它的目光射在了墙上，墙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然后雪舞的魂灵被激活，她破墙而出，开始了对志高的复仇。雪舞的复仇被黑猫激活，而在复仇之前，电影中处处体现了黑猫的灵异，尤其是在志高强奸、杀人的过程中，画面中是黑猫眼睛的特写，然后是黑猫巨大的投影，以及库罗发出的恐怖叫声，之后化作了雪舞复仇的力量——山口和彦通过不同的影像风格，呈现了黑猫眼中的世界。
雪舞的复仇其实并无特别，她被激活之后，形象是黑猫的变形，声音也是黑猫的，或者说黑猫在她身上赋形而变成了鬼魂：她利用志高杀死了老板娘，又让志高死在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最后复仇完成，逃出大火的真弓抬头看见了雪舞，而此时的雪舞已经变成了神仙，然后飞升而去，这一设计极为拙劣，也甚为好笑，山口和彦似乎想以此让从妖魔化的鬼魂完成神圣化的过程。但是电影除了色情和恐怖风格的结合，除了借用爱伦·坡的情节设计，除了对人性泯灭者的惩罚之外，“情色”本身是不是也是另一个隐喻？电影很明确标注了电影发生的时间，即昭和三十三年三月，还标注了故事发生的地点：吉原，一部虚构的恐怖鬼片，根本不需要交代故事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但是山口和彦为什么要在电影一开始就建立时空坐标？
这个坐标当然和故事交代的线索有关，报纸上登载着“《反卖淫法》今日生效”的新闻，因为是新闻，所以必须提供时间，而这也意味着它具有的现实性和历史性，沟口健二1956年的电影《赤线地带》也是聚焦这一政策的实施，而且故事发生的地点也是吉原，山口和彦的这部电影风格和《赤线地带》完全不同，但是一样反映的是日本50年代推出的《反卖淫法》，“日本的黑暗秘密终于消失在红灯区的尽头”，这句话当然有所指，当政府不再允许红灯区和妓女卖淫，意味着黑暗秘密就结束。但是这只是一种表象，当红灯区的最后一盏灯熄灭，并不意味着欲望故事走到了尽头，红灯区不存在了，但是老板将它改头换面为“土耳其浴室”，而且里面服务客人的花样更多，也就是说，色情业还在发展，红灯区还存在，黑暗秘密还在上演——志高的欲望展现不就是一种变本加厉的行为？在这样的一种现实中，政策无法起到真正的遏制作用，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鬼魂来复仇，也只有以暴制暴、以恐怖制服邪恶，才是可能的出路。
《怪猫土耳其浴场》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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