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2-14 《美人鱼》:上半身的童话下半身的哲学

坐在最后的15排、戴着3D眼镜的小五,在《美人鱼》播映期间是满脸透着哈哈的笑容,可是一到结束,问他电影怎么样,他的回答是:还看得懂,只是太“黄”了。沉浸在没有深度的笑声中,对于小五来说,自然是达到了电影最基本的娱乐感受,而拒绝太黄无非是对于童真的一种坚守,那么问题来了,周星驰导演的《美人鱼》是给孩子看的童话,还是讲给大人的哲学?或者在童话和哲学的定位中,本就不需要如此的割裂,不需要沉浸和拒绝的对立,但是这种定位的矛盾在潜意识里却也成为周星驰无力摆脱的一个怪圈。

想起的是一个考验想象力的问题,假如你流落到一座孤岛上,遇到美人鱼,你选择的是上半身是人的美人鱼,还是下半身是人的美人鱼?这是一个有图的问题,上半身的人鱼是美丽的,而下半身却长着鱼的身体;而另一个可选择的人鱼上半身完全是鱼,下半身却有着极具诱惑力的下肢。选择何种美人鱼是一个纯生物意义的问题,也就是说,作为一个人,如何在这条美人鱼身上获得和人一样的感官享受。其实,选择任何一条美人鱼都会遭遇不能两全其美的尴尬,无论是上半身还是下半身,都是有缺陷的,都会将你在欲望的寻求中重新回到生物交合的困境中。而造成这种困境的最主要先决条件是:你是一个完整而由具有完全欲望的人。

所以不论是人面鱼身的美人鱼,还是鱼面人身的美人鱼,都必须面对一个人类的世界,只有人具有选择权和主动权,只有人具有欲望的满足感,那么在这个条件之下,人鱼一定处在被动状态,一定是弱势群体,它们的喜怒哀乐,它们的酸甜苦乐,它们的生命和死亡,都无法摆脱人类的控制。《美人鱼》当然也无法逃脱这样的背景设置,无法改变这样的叙事框架,不管是青罗湾的环境破坏,还是最后以科学的名义对人鱼的捕杀,不管是刘轩关闭声呐设施,还是将姗姗在死亡线上救出来,作为人类,一直掌握着主动权,一直控制着事态的发展,而人鱼一族所能做的,只是用有限的手段,寻找复仇的机会。

《美人鱼》电影海报

人鱼的复仇,其实根本没有一点胜算,在人类生杀予夺的权力面前,最具有反抗意义的也只是那条年迈的老人鱼用尾巴制造武器,扬起的水花是将人类带入到一个丧失优势的困境中,但这只是一时的,甚至充满了偶然,所以在生物意义上,本来和人类同一先祖的人鱼一定会在人类的贪婪和利益面前走向覆灭。但是在这个具有哲学意义的生物命题背后,却是一个反转的童话主题,那就是对爱的唤醒。这种唤醒其实有两条线索,一条是传说意义上的,“好人还是有的。”最老的人鱼说出人类在六百年前的拯救故事,其实是太过遥远,即使在破船上还挂着“郑先生”和美人鱼相拥的图像,作为一种对祖上的怀念,渗透着更多的虚无主义,甚至最后都变成了一种想象。

在想象之外,唯一能编织童话的,就是用美人鱼的善良、可爱和美丽,来去除人性的恶,唤醒内心深处最纯真的爱。这个任务落在了姗姗的肩上,最为一条最单纯的美人鱼,姗姗原本肩负的是整个族群的复仇计划,而且是用人类意义上的美人计——八爪鱼训练姗姗学会接吻,为的是找到感觉,而姗姗装作夜店的妓女给刘轩留下电话,则完全以一种人类的丑态来勾引他,所以,人鱼的复仇计划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人类欲望的一种翻版,大家说姗姗的脸太尖,不漂亮,胸又太小,也完全是从人类的生理和欲望的角度来界定的。

这就是所谓的现实,但是在现实的复仇中,不管是刘轩还是姗姗,都被彼此的内心感化,或者在复仇计划的实施中,共同找到了隐藏着的童话情结,共同激发了被埋没的人性。当姗姗在一系列复仇行动中无功而返的时候,一场烤鸡宴将他们拉到一个平等的地步,而当姗姗揭下刘轩那一撇假冒的胡子的时候,似乎一切都在那一瞬间内改变。刘轩,这样一个白手起家的大富豪,这样一个急躁易怒、嚣张跋扈的地产大亨,为什么会用一撇胡子来掩饰自己?胡子代表着成熟,代表着权势?代表着人类的掩饰?刘轩无非也是生活在道具世界里的人类代表,所以将这样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道具被揭开,似乎顺利地进入到了姗姗预设的童话世界。

的确,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内心的敏感和单纯,内心对爱的保护,内心的人性开始滋生,但是这依然只是一个童话,他说:“我有很多钱,但是我很孤独,因为没有人能懂我。”他说:“你是世界上唯一能懂我的人,你不是人,你是天使。”就是凭着被揭掉的那一撇胡子,刘轩的整个人生观、世界观、爱情观和利益观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下子从贪婪的成人世界过渡到了童话世界。他开始陪伴她,回忆自己不堪的童年;他开始送她回家,在海边的木屋前依依惜别;他们开始频繁约会,一起唱着那首《无敌》——“无敌是多么寂寞,无敌是多么空虚”,这歌曲完全是人类的警示,作为一个统治世界的高等生物,它是无敌的,它可以摧毁一切,可以驱赶一切,可以制造一切,但是就像刘轩一样,在无敌的状态中,也是寂寞和空虚的,甚至在人类的贪婪中越滑越深。两个人唱起《无敌》,就是一种共鸣,就是以共同的努力返回到童话世界:“如果世上连一滴干净的水,连一口干净的空气都没有,挣再多的钱,也是死路一条。”

童话就是如此的直白,就是如此的简单,就是如此的不顾现实,对于姗姗来说,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复仇使命,在众多人鱼在屋子里做好了复仇计划之后,她仍然深情地喊出一句:你快走。在刘轩终于在破船上被抓住,几乎被八爪鱼的爪子扼住了咽喉而一命呜呼的时候,又是姗姗挥刀砍下了那一节致命的爪子。而对于刘轩来说,他完全可以不顾自己的商业利益将声呐关掉终止开发计划,完全可以在若兰以科学的名义对人鱼进行追杀中奋勇前来解救,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抱着深受重伤的姗姗放归大海。

这是爱情,这是童话般的爱情,这是现实之外的爱情,这是人鱼共同被唤醒的爱情,而在这一刻,刘轩似乎不单纯是一个人,姗姗也不单纯是一条人鱼,他们用上半身的童话完成了下半身的哲学命题,那就是人性的善良光辉可以击败邪恶,可以创造和谐,可以拯救世界,可以回归美好。而这种结合,这种唤醒似乎也具有永恒意义,最后那个学生来拜访刘轩,谈到的就是人鱼共处的美好未来,就是世界的最后希望,而在刘轩身边的就是姗姗,他们相望,相拥,似乎就这样以曾经的自我牺牲精神演绎了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演绎了生存的哲学命题。

上半身的童话下半身的哲学合二为一,似乎是美好的,但是就像无敌的对面不一定是空虚和寂寞,就像现实的对面不一定是传说一样,将童话和哲学强按在一起,完成爱情和欲望的结合,无非也是一个幼稚的童话,一个粗浅的哲学。而这个讲述童话和哲学的人就是导演周星驰,这个将尴尬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结合在一起的人就是被神化的周星驰,刘轩从青罗湾的破船逃生,向警察讲述美人鱼的故事,而且信誓旦旦说那是真实的遭遇,可为什么会遭来无休止的嘲笑?其实,警察根据刘轩的表述画出的那几张人鱼图片,也正是出自周星驰之手,而这几张画也终于回归到那个孤岛的难题上,是上半身有着人类面孔的美人鱼,还是下半身长着人的身体的美人鱼?

在警察和刘轩之间产生的尴尬,其实就是周星驰遇到的尴尬,他似乎习惯用笑料和冲突来制造人和鱼之间的矛盾,又急于拆解其中的对立,急于唤醒人性,急于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甚至急于给一个不真实的童话披上哲学的外衣,无敌的寂寞和空虚,人鱼的复仇和感化,人类的贪婪和霸道,以及人和鱼之间必然的爱,都轻而易举地在镜头前完成了阐述,已没有足够的铺垫,也没有必要的转折,当一个寓言故事被扯上高科技文明种族纷争,却以一个小家子气的爱情故事来化解,框架太小根本撑不起来立意。所以周星驰甚至将童话的幼稚作为一种品格,对抗着那个污浊而丑恶的成人世界,希冀重返纯真,重返和谐,而这样的讲述根本就是一个行为艺术,他就像博物馆的馆长,以自我的戏谑、恶搞来构筑一个想象的世界,而最后无力支撑的解构只能将一切又带回到虚幻的世界。

一开始就是黑白对立、正邪对立,一开始就预设了童话的结局,甚至一开始就打上了周星驰的神话烙印,最后一定会陷入到像那个选择题一样的尴尬中。肆无忌惮的嬉笑怒骂、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糅杂的风格、风格鲜明的周氏台词、细腻丰富的情感表达、对人性犀利的洞察和刻画、悲天悯人的情怀,这些都是周星驰被不断神化的符号,可是在曾经的经典里,周星驰或者是作为一个演员的周星驰,他在表演的世界里,甚至也在受控制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演员只是很到位地阐述了导演的立场,但是作为演员的周星驰和作为导演的周星驰,并不是同一个人,就像刘轩那一撇被撕掉的胡子,只有在那一刻,周星驰才真正以童话和哲学的的方式进入现实的故事,只是胡子似乎粘的太久了,他无法从另一个被设计的世界里走出来,无法被创造的神话世界里走出来,所以即使周星驰童言无忌地倾吐着对于成人世界的牢骚,即使巧妙都用孩童式的表达方式说出了有关环保和人性贪婪的句子,即使把原本幼稚得如同梦呓的观点笼罩了一层独特的哲学外衣,世界依然不是想象的世界,爱情也依然不是纯真的爱情,就像重复地用老套而不厌其烦的“屎尿屁”段子来支撑笑料,未免让人觉得生硬、低俗和无聊。

甚至,既然是为了阐述动物保护主义的主题,那为什么还要吃掉那么多烤鸡?既然是为了唤醒纯真的世界,为什么在电影中植入了如此众多的广告?手机360、OPPO、58到家、蒙牛纯甄酸牛奶、凯迪拉克、安慕希、麦当劳、好搜网、五粮液、海昌控股,这诸多的商业符号难道不是人类利益普遍化的写照?难道不是另一种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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