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14《两个英国女孩与欧陆》:我是爱情的清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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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巴黎,罗丹纪念馆,当一群来自英国的女学生从克劳德身边走过,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叫米歇尔的女孩,不是15年前躺在他身边结束了处女之身的米歇尔,不是最后说出“爱在我心里已经死去”而告别的米歇尔,不是在克劳德眼中成为真正女人的米歇尔,而是那个相片里10岁的女孩——克劳德从来没有见过米歇尔10岁的样子,但是在漫长的交往故事里,最后却以一种幻觉的方式定格到了永远的10岁,是对于纯洁的想象?是对于现实的否认?女学生中真的不再有那个叫米歇尔的女孩,克劳德一个人走在街上,他对着汽车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问道:“难道我老了吗?”

老了的感慨,一定是对于现在的迷失,一定是对于曾经的怀念,而在时间的履历中,那个被米歇尔一直爱着的克劳德去了哪里?那个爱着妹妹米歇尔又爱着姐姐安娜甚至有着很多女朋友的克劳德又是谁?如果生出“难道我老了吗”感慨是现在时,那么在这个现在里,米歇尔已经结了婚而且有了自己的孩子,在这个现在里,法兰西也经历了战争,在这个现在里,10岁的小女孩永远变成了想象;而沿着时间回溯而上,15年前,他们在巴黎的最后一次见面,是爱着的挣扎和不爱着的决绝,一阵呻吟,一片血色,一种拥抱,是米歇尔和克劳德最彻底也是最后一次爱的表达,之后便是永无见面的分离;再回溯,则是7年前克劳德去往威尔士和米歇尔、安娜的相遇,是微妙关系的“三人行”,他们是“兄妹”,是朋友,却也是三角恋里的男女,最后则是“国际婚姻”的被阻隔;再回溯,则是最先开始的认识,安娜来到了巴黎掀开了自己的面纱,克劳德看到了10岁的米歇尔……

15年的跨度,两个国家的距离,三个人的爱恋,当他和她和她被命运推向同一种生活的时候,爱到底是如何产生的?到底是如何发生变异的?如何最终走向了老去?“昨晚我又想起了我们的故事,也许可以写下来,米歇尔说这样就可以帮助他人。”开篇克劳德的自白似乎就已经站在了15年后,站在了再无爱人的孤独中,和最后“难道我老了吗”的感慨共同组成了人生的一种咏叹,而这种咏叹的意义不在于自我的经历和迷失,更在于一种爱的启示,就像克劳德完成的那本小说,关于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之间的情感纠葛,也像米歇尔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摧毁世界的不是不爱,而是爱的不确定。”

克劳德无疑是整个事件的经历者,当特吕弗以他的视角来关注这15年的变迁,就是以一个男人的方式来注解爱的多面性。他是一个法国男人,当两个英国女孩走进他的青春生活,意味着异域世界被打开。安娜掀开了面纱,克劳德看见了一个美丽纯洁的女孩,这是一种最初的好感,它是直接的,具体的。而米歇尔是通过那张10岁的相片展示在克劳德面前的,所以那种情感是陌生的,是隐秘的。这是最初的分叉,而当克劳德终于踏上了威尔士之旅,来到了姐妹家里,这两种关系却以相反的方式呈现:安娜作为保护妹妹的姐姐,便退居到了旁观者的角度,她和克劳德之间的情感反而被隐藏了,而米歇尔逐渐占据了克劳德心中的位置,甚至冒险追逐这一份感情,疯狂地想要米歇尔成为自己的妻子。

这种转变就是从米歇尔10岁时的相片这个隐秘的意象开始的。当安娜介绍自己的妹妹,说她是倔强的,这在克劳德心里留下了一种悬念: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而他抵达威尔士,在海边见到的是安娜,回到他们家里也是安娜带着,第一个晚上的晚餐也是安娜和母亲布朗夫人一起陪着,也就是说,米歇尔处在一种空无的位置上,那饭桌上留着的位置便是一个隐喻,当克劳德的目光停留在空着的位置,他其实已经开始了某种想象,而等到米歇尔真正出场,因为患了眼疾的她戴着眼罩,喝汤时也是掀开一角,所以对于克劳德来说,她始终是神秘的,也正是这种神秘感,使得他在克劳德的心里占据了特殊的位置。

导演: 弗朗索瓦·特吕弗
编剧: 弗朗索瓦·特吕弗/让·格吕约尔/昂利-皮埃尔·罗歇
主演: 让-皮埃尔·利奥德 / 基卡·马卡姆 / Stacey Tendeter / 西尔维·玛丽奥特 / Marie Mansart / 更多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上映日期: 1971-11-18
片长: 120 分钟
又名: 两个英国女人和一个法国男人/Anne and Muriel

在威尔士的海边,三个人开始了最为浪漫的一段时期,他们行走在海边被海风吹拂,或者骑着自行车自由度假,或者在青青草地上打网球,在欢声笑语里,男人和女人感受着青春最美好的生活。而米歇尔对于克劳德的吸引力与日俱增,他在她身后骑车盯着她的脖子看,“因为这不需要她同意”;她们叫他“欧陆人”,他做着各种动作让她们猜人物的身份;他坐在两姐妹中间,玩着“榨柠檬”的游戏,感受着女性不同的味道……克劳德为什么情感的天平会偏向米歇尔?除了她一开始就带着神秘的气息之外,米歇尔身上有着安娜不具有的那种孤独感和自由天性:她在不高兴的时候会生气,显得率真,她背不出圣经,不受某种约束,她说话直接,当克劳德说“爱情是物质”的时候,她不仅和他争论,还要求他向自己道歉。

米歇尔的任性和率真,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更符合欧陆法国人的性格,其实一个法国男人和两个英国女孩,本身就产生了某种地域性的隔阂,尤其是安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克劳德就问安娜对法国人的印象,安娜直言不讳地说“法国人比我们虚伪”,而到了威尔士之后,克劳德和她们相处时也总是凸显英国人和法国人之间的区别,克劳德说自杀在法国是犯罪,而自己小时候就有过点火烧床和用刀割血管的自杀行为;他告诉她们自己当兵时曾和5个妓女有过关系,在他看来,“她们都很完美,而且她们有助于公共安全。”而和米歇尔之间,关于爱是不是物质,对于“害怕”一次的理解,也都产生了分歧,也正是争论中,克劳德发现了米希尔身上那种不服输的性格,所以最后,克劳德认为“米歇尔取代了安娜的位置,变得至高无上”。

《两个英国女孩与欧陆》电影海报

他爱上了米歇尔,并且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但是米歇尔的答复却是:“你不了解我,我不爱你,我们是兄妹,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女人。”其实当她发出这封信,说出这些话,并非是真情,在一个人的时候,她对着天说:“我爱他。”但是为什么她会拒绝?一方面是所谓英国式的教育,安娜曾经说过:“我们的教育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而布朗夫人找克劳德的时候,对他说,女人的名誉很重要,一个年轻姑娘不能自作主张。实际上她是反对“国际婚姻”,所以在克劳德的追求下,在米歇尔的痛苦中,两家人召开了“会议”,并最终达成了共识:两个人分开一年,期间不见面不通信,如果一年后双方还想结婚,那么就随他们的意愿。

这或者是一个异域文化的隔阂问题,而其实对于米歇尔来说,还有一个更隐秘的原因,当克劳德离开威尔士回到巴黎,当一年之约最后越来越无果的时候,米歇尔终于给克劳德寄去了据她自称是“最后一封信”,信上说出了自己的童年往事,那个叫克拉里的女孩和自己曾有过亲密的肌肤接触,她把克拉里叫做“邪恶的天使”,正是在她的“引诱”下,米歇尔有了自渎行为,这在她内心形成了一道阴影,“这不是我,我不要亵渎自己!”所以米歇尔一直在扭曲的自我和“我不感到耻辱”的反抗中挣扎,所以拒绝克劳德也变成了对于纯洁之爱的坚守。

但这无疑是一个悖论,因为爱而放弃爱,对于米歇尔来说,更是一种折磨,就像她从小患有的眼疾,成为无法完全看清世界的一个隐喻,眼罩、墨镜成为她和世界之间无法去除的隔阂,而所谓的一年之约,对于崇尚自由的克劳德来说,并非是对于爱情的考验,而成为一种放纵,甚至迷失。回到巴黎,他开始举办画展,开始接触不同的女性,渐渐的他也忘记了米歇尔的约定,他甚至在给米歇尔的信中说自己有了很多女朋友,而这些信也让米歇尔失去了对爱情圣洁性的向往,她几次昏厥成为这个看上去坚强任性实质上柔弱的英国女性最好的注解。

第一次是在接到克劳德那封说自己有很多女朋友的信,米歇尔就倒在母亲的身边,醒来后她说:“他已经不爱我了。”嘴上说着绝望的话,而内心却更增添了对他的思念,甚至对自己说:“我是你的妻子。”而她寄给克劳德的信,却说:“珍惜我们的友谊。”而第二次昏厥则是安娜从巴黎回来之后,她告诉米歇尔的是自己有三个情人,“第三个情人你认识。”“是克劳德?”早就知道了答案的米歇尔就这样一下子倒向了后面的梯子,失去了知觉。克劳德似乎在一步步遗忘她,似乎一次次将她构建的爱情推倒,除了克劳德自身的所谓自由的个性之外,其实还有安娜的原因,这个把米歇尔介绍给克劳德女人,这个处处帮助米歇尔的姐姐,在巴黎和克劳德再次见面之后,又重新燃起了她对克劳德的爱,而克劳德也发现了自己的不确定:也许那次掀开面纱的一瞬间,他就已经爱上了她,只是在威尔士她退居次席将位置给了米歇尔,但是当巴黎相遇,那个空着的位置又被人占据了,仿佛爱情也需要这样的填补。

只是这次是米歇尔的真正缺席,克劳德和安娜在瑞士的湖心岛谱写的浪漫的故事,第一夜隔着布帘,第二夜投入他的怀抱,第三夜拆除帘子脱掉衣服,在米歇尔之外,他们享受着爱情,但是一个星期之后,他们又各自划船从湖心岛离去,对于他们来说,爱情似乎更为随意,克劳德有过不确定的女友,安娜也有不同的情人,甚至当克劳德听说安娜和比尔卡在一起的时候,安娜问他:“是不是伤害你了?”克劳德只是说:“是的,但是没有关系。”他们保持的是情人关系,或许高于纯粹的肉体,但是和米歇尔的爱相比,少了那种坚贞和纯真。

米希尔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威尔士,她在那里期盼着自己的爱情,构想着自己的幸福,她苦苦等着克劳德,她走向上帝为他领圣餐,“如果克劳德一年以后仍然爱我,我会对他说:我是你的,随你喜欢。如果他是强盗,绑架了我。会乐意的跟他走!我走在路上,怕遇见你,但是其实我的眼睛里一直在寻找你!”但是6个月之后,一年之后,三年之后,这份期许越来越虚无,越来越陷入绝望,而当她终于来到巴黎来到克劳德身边,才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克劳德甚至告诉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感觉。而等到安娜结核病死去,距离做出一年之约的那个决定已经七年,30岁的米歇尔锁上了门,让克劳德为自己脱去了衣服,然后两个人第一次真正的拥抱,对于克劳德来说,眼前的米歇尔“只是一个女人”,但是米歇尔却像是在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这个一直爱着的男人,这个等待了七年的男人,不仅是自己纯洁之爱的化身,更是结束自己“自亵”历史的标志,所以她在克劳德违心地说“我要让你做我的妻子”之后,告诉他:“我在你的生命中已经没有了位置,这不是耻辱,是失败,我是爱情的清教徒。爱在我心里已经死去,我必须生存再去。”

一个爱情的清教徒,因为幼小的自亵行为一度失去了自我,但是当克劳德出现,在那个美丽的海边,在那段纯净的岁月里,她又重新找到了爱,找到了自我,不管是一年之约的失望,还是七年之后的绝望,那份爱却一直在心里,而这份爱和一个具体的男人无关,和经历的故事无关,它是一种仪式,一种使命,当那片血最终流出,它就完成了对于自我最隆重的命名,从此便是新的生存,便是新的婚姻,便是新的人生,只有那一份神圣的爱情永远留在了那里,再也不会如迷失的克劳德发出“难道我老了吗”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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