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3-03《胆破心惊》：惊悚变惊奇的三联画
胆没有破，心也没被惊吓到——如果要说到心惊，也大约只是有惊奇的感觉而不是恐怖片该有的惊悚，一部只有72分钟的电影，要讲述三个故事，对于丹·柯蒂斯来说本来就是一个考验，所以在这部“恐怖三部曲”中，柯蒂斯完全以“奥卡姆剃刀”的简约方式完成叙事，而这也带来了故事太过简化而缺少氛围营造的缺憾，最终谜底的揭开也像是在迫不及待中完成。
柯蒂斯的叙事大多采用的是反转，在反转中可以更大地撑开空间，在有限解构习惯思维中形成张力，从而带来某种惊悚的感觉，但是这种惊悚看起来更像是叙事上的惊奇感。第一个故事《朱莉》可以说最具有反转性叙事，当身为老师的朱莉从男生查德和他的同学面前走过，查得马上就有了想法：如果她性感地躺在自己面前将会怎样，这无疑就是一种引导，让观众进入到查德的预设之中，并一步步跟着查德从想象到实践进入故事：查德在课堂上引起朱莉的注意，接着大胆约朱莉，朱莉告诉他学生和老师是不能约会的，否则会被开除，但是查德一意孤行，朱莉只好和他去看了汽车旅馆的电影，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查德偷偷去买迷魂药然后放入朱莉的饮料中，朱莉在车上昏睡过去，查德开车去旅馆开了房间，将朱莉的衣服脱去，然后拿出了照相机拍摄照片。
这一切都是按照查德的计划行进，而且在查德实施计划之前，朱莉的同室好友安娜也劝朱莉不要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说很多男人喜欢她，但是朱莉似乎不善于交际，喜欢独自一人，这无疑也是一种预设：柔弱、孤独的朱莉就是查德可以下手的目标。而在拍摄裸照后查德还将洗出来的照片给朱莉看，朱莉看见照片骂了他一句“变态”，这更强化了柯蒂斯最初的预设，而查德告诉她这事报警根本没用，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朱莉只能隐忍，于是查德越来越大胆，甚至在课堂上当众给朱莉递纸条约会。到此为止，故事就是沿着查德是变态的猎人而朱莉是无辜的猎物这个方向发展，沿着这个预设可能想象的结果是：或者查德在变本加厉中彻底摧毁了朱莉的人生，或者朱莉别逼无奈完成最后一击，但是不管结果如何，都是沿着最初的预设而行进的。
| 导演: 丹·柯蒂斯 |
而反转也正是在这里出现，朱莉在安娜面前说她厌倦了一切，发生的一切也结束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缺乏想象力”，这句话像是柯蒂斯对观众说的，所以惊奇的故事发生了：在朱莉照样和查德在一起的时候，查德忽然感觉到难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就进入了朱莉的计划之中，当初自己在饮料中放了迷魂药致使朱莉成为了猎物，现在朱莉反其道而行之，也在他的饮料里做了手脚，只不过朱莉比查德更狠，这次杯子里的是毒药。当查德已经没有了动静，朱莉走进了冲洗室，然后点火烧了屋子。这是一个猎物变猎人的故事，但是“最好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反转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柯蒂斯还制造了更大的反转：报纸上刊登查德死亡的报道，朱莉将报道剪了下来，然后贴在那本剪报里，原来她是一个惯犯，原来查德只是其中一个，计划如此周密，毫无破绽，而对于朱莉来说，下一个计划又开始了：门铃响起，朱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名叫亚瑟·摩尔的男生，于是朱莉让他进去，当那扇门被关上，第一个故事走向结局，但是门被关上却打开了另一扇激发想象力的门：对于新的猎物，朱莉又会使出怎样的杀人办法？
打破预设，制造反转，从而营造惊悚的感觉，但是从视觉感官来说，第一个故事并不能称得上是惊悚，甚至连死亡也完全没有暴力和血腥，但是反转的意义就在于柯蒂斯要拯救“缺乏想象力”的观众，就像朱莉一样，这个故事更像是一种“反噬”。而第二个故事以更简约的方式讲述了一个“自噬”的故事。当然柯蒂斯也是按照第一个故事的讲述模式将观众带入到预设的世界里：米莉在看完家庭录像后写着日记，日记就代表了她的心声：她把自己的妹妹泰瑞莎说成是恶魔，因为在16岁的时候就引诱了父亲，后来又给母亲下毒害死了她，而现在父亲逝世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她却出去和朋友狂欢了，“她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当米莉写完日记，安玛尔来找泰瑞莎，米莉又对安玛尔说起了泰瑞莎犯下的罪，更想要将安玛尔从恶魔的世界中解救出来。之后就是他们的家庭医生拉姆西接到了电话，米莉在电话中说起泰瑞莎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于是拉姆西第二天去了她家，但是这次开门的不是斯文、柔弱的米莉，而是性感的女人，她甚至开始挑逗拉姆西，无疑她就是被米莉说成是恶魔的泰瑞莎，拉姆西无奈离开，而泰瑞莎在拉姆西离开之后上楼敲响了房门，“他已经被我赶跑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无疑泰瑞沙是在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米莉说话。
《胆破心惊》电影海报
泰瑞沙是恶魔，米莉求助家庭医生，柯蒂斯就是按照这样的预设继续讲述这个故事：米莉终于下定决心“采取行动”，她准备好了头发、针和洋娃娃，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但是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柯蒂斯没有讲述，而是转向了拉姆西，当他打电话给米莉，但是无人接听，他又赶到米莉的家中，家门紧锁，从后门爬进去，拉姆西来到泰瑞莎的房间，发现地板上躺着性感的泰瑞莎，而一旁是一个绿衣玩偶和一枚扎在它身上的针，拉姆西拿起电话报了警，“死亡原因未知。”他在电话中这样说。到这里为止，一切也都是按照观众的预期在发展，只不过泰瑞莎如何死于米莉之手，似乎缺少必要的交代，毕竟一个玩偶和一枚针如何杀人，完全依靠想象是无法形成闭环的。但是柯蒂斯也并不打算揭露杀人的方法，他似乎更急于将反转展示出来：拉姆西走向死去的泰瑞莎，然后揭掉了她头上的假发，原来死去的不是泰瑞莎而是米莉，或者说，米莉是以泰瑞莎的身份而死去的。而揭示这个谜底的是拉姆西的一句话：“这是我见过最严重的双重人格患者。”也就是说，米莉和泰瑞莎就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人格，集柔弱和暴力、保守和性感于一身，而最后将对立的自己置于死地，就是为了杀死了另一种人格，而结果当然是在反转中完成了“自噬”。
第一个故事是一个“反噬”的故事，第二个故事是一个“自噬”的故事，这两个故事都是在最后的反转中制造了惊奇，在惊悚不足的境况下，轻易揭开的谜底也缺少了激活想象力的可能。而在这三个故事中，第三个故事惊悚感最强，当然故事的线索也最为简单、人物也最少，反转的力度也最弱：阿米莉亚买来一个非洲祖尼人的玩偶，要送给自己的男友亚瑟，在她打给母亲的电话里，情绪有些起伏，母亲对她和男友的关系颇有微词，阿米莉亚在解释，但似乎并不奏效。搁下电话她看到玩偶的说明书上有一句话：“不要移除项链，否则它的灵魂会被激活……”在阿米莉亚起身去洗澡的时候，玩偶身上的项链却掉了，其实在这里观众就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而故事也正是按照这个设置发展的，所以反转基本上不存在，只是到了最后，阿米莉亚打败了玩偶，然后沾着鲜血的手拿起电话打给母亲，让她到自己这里来，当电话被放下，阿米莉亚拿着刀子蹲在那里，镜头拉近，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和祖尼玩偶一样的可怕牙齿露了出来，她完全被异化了，她正等待着母亲到来，她要成为杀死母亲的恶魔……
没有反转，但是阿米莉亚和玩偶激战的场面还是具有刺激性，但是这也没有带来惊悚之感，倒是最后阿米莉亚在变异之后露出可怕的牙齿，才让人感到一种恐惧。可以把第三个故事看成是一种“他噬”，由此三个故事在反噬、自噬和他噬中完成了72分钟的叙事，在惊悚不足多有惊奇的情况下，它们所组成的就是一种三联画的结构，而在这个意义上讲，柯蒂斯的这种“三部曲”结构更像逻辑上的正题、反题和合题，只不过正题略为弱了一点，第三个故事勉强可以算是制造惊奇的正题故事，而第一个故事反转最为强烈，无疑就是标准的反题，第二个故事用分裂人格来讲述故事，在自我和非我之中“双杀”，无疑是一个合题：自我和非我合一，于是凶手和受害人合一，最后合在一起的则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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