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3-03 《邮差》:法则之外的偷窥

昏暗的光线总是穿不过那些障碍,它拖沓、斑驳,破碎,木楼梯吱吱嘎嘎作响,声音刺耳,仿佛死亡正在迫近。在这样一个生存空间里,不安和躁动会慢慢聚集起来,有人用激情的拥抱和亲吻来化解压抑,有人静静地坐下来,拆开别人的信,看一个个自己之外的故事毫无理由的发生。姐姐和小豆,早年失去父母的凄凉在一间“又老又破又旧”的老房子里,放大着他们各自的欲望。

这仿佛是一个隐喻,电影中的世界里是关于隐私和偷窥,电影之外又把这个世界纳入到每一个观影者的眼前,就像一个不来不允许展示的标本,忽然之间成了进入了公众的视野,一点一滴化解开来,那些隐藏的秘密,那些道德与法律的禁忌,那些我们几乎遗忘的时间,都变成了围观的文本,我们也仿佛成了偷窥者,进入其中,让另一种可能的压抑布满四周。电影解禁的那一年距离这个隐秘的文本被生产制造有10年之遥,2000年的夏天,那个叫何建军的已经44岁了,他正坐在一家小火锅店里吃火锅。他的电影《邮差》终于解禁,何建军坐在小饭店里,穿着一件T恤,皮肤黝黑,他眯着眼,喝着小酒。是的,当那个隐秘在深处的东西暴露出来,任何时间都只是一个简单的标签:《邮差》,摄制于1994年元月至1995年2月,1995年被禁。而时间意义最后的结果就是被完全解构,那个扮演闯入姐姐和小豆生活的姐夫的濮存昕说,他已经不记得任何情节了,被冠以“18岁以下人士不适宜观看”毕竟没有变成现实,何建军说:“毕竟电影是要面对大众群体的,必然要纳入它的正常的轨道,必须和人,和体制,发生关系。”正是这种“面对大众群体”的体制内生存,使电影从禁忌中走出,从那个压抑的老屋中走出,但是,我们却无法绕过电影本身呈现给我们的那种对于偷窥的心理暗示,甚至不知道当字幕上出现“导演 何一”的时候,是不是另一个隐喻?

这部获得过希腊国际电影节金亚历山大奖、荷兰鹿特丹国际电影节青年导演金虎奖、荷兰鹿特丹国际电影节影评人奖、新加坡电影节GOLD奖的电影,还是把主题对准了送信者——一个传递最隐私信息的职业者,这里的“邮差”不同于菲利浦-诺瓦雷的《邮差》里的诗意传递,也不等同于《海角七号》的温情寻找,它所面对的是关于隐私和偷窥之间的矛盾,这个矛盾并不是不可协调的,因为它有名正言顺的法律进行解决,当邮差老吴因为私拆信件被抓走的时候,我们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接下来没有答案的绝望,当从外线调入当邮差的小豆开始一封一封把信拆开来的时候,是不是会有像他的前任一样的受惩罚的命运,如果有,电影被陷入一种重复的无聊之中,而如果没有,个人信件的隐私保护如何在电影中得到解决。

《邮差》电影海报

似乎何建军不想指明一条道路,所以小豆的所有“犯罪手段”都和老吴不一样,老吴直接用剪刀剪开信封,小豆用小刀轻轻刮开,老吴把新拆了之后无法复原,小豆却可以,老吴是破坏性的,其结果可想而知,而小豆是策略性的,顶多是多了一个重复的阅读者。而他们真正的区别是,小豆会自己假冒身份回信,他把自己的情绪放到回信里,这种超越性的偷窥其实是制造了原始信件之外的另一种隐私,而这种隐私却只属于小豆一个人。

我不知道小豆为何如此热衷于偷窥别人的隐私,而且没有一丝的恐惧,或者和那个老房子有关,和自己与姐姐平衡关系打破有关,从此姐姐不再属于自己,她成了另一个“合适的”姐夫的人,而且要自己找女朋友,这种本来相互依存的关系被打破,对小豆来说是一种心灵的伤害,所以在他眼里,姐姐变成了一个他者,变成了只能从背后看到的那个充满肉欲的后背,变成了姐夫发泄爱和不满的另一个人,所以他必须建立自己另外一个完全隐秘的世界,“一个人独处的权利是所有权力中最广泛的权力,是自由人最珍视的权力。”美国法学家路易斯·布兰蒂斯这样告诉人们。正因为如此,小豆会把自己脱离出来,在写信者与回信者之间成为秘密的直接揭发者,而这种揭发却不是面对公众,而只是满足自己。他关门,取出小刀,小心翼翼刮开信封,在一个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老房子里,他满足这自己构筑的隐私世界。

偷窥的愿望是什么,无非是“想看见谁就能看见谁,而别人却看不到他”。这种单向的传播方式让小豆的内心充满着欲望,而这正好可以填补自己的孤独,在这个法律明文规定的禁忌中心,小豆看到了更多其他途径看不到的社会,弗洛伊德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强烈的禁忌之所以被严格设定,正是因为那是人性中最深层次的冲动。这就是为什么人类的“最高秘密”——最不愿意与人分享的事情是如此惊人的相似,小豆从这里看到了第三者、卖淫、自杀、同性恋、吸毒等内容,然而对于他来说,仅仅是偷窥是不够的,他试图去了解隐私背后的真实生活,《纽约故事》的作者米切尔说:“我们的身后都有一双窥探者的眼睛,因为我们迷失了感受的尺度,总认为能从他人身上找到生活的真相。”他写信警告第三者、扣押同性恋者的信件、修改自杀者写给父母的信、跟踪卖淫女……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改变隐私,但是很显然,,对于那些”他们“来说,还是按照自己的那条轨道行进,父母最终还是知道了儿子自杀,卖淫女仍然做着自己的买卖,吸毒者最后还是自杀了……最终他发现,他能够改变的只有他自己。

对于小豆来说,其实是打开了另一扇门,那些公共和私有无非是生活的两面,翻过来就是现实,隐藏起来就是秘密,”人们面对面说不出的话,为什么信里能说出来?”他问邮局女同事,而女同事回答,“我怕对方收不到就原封不动地拿回”,这个回答彻底把他构筑另一种隐秘的计划瓦解了,其实更多的人、更多的隐私是看不到,拆不开的,他们在夜晚的邮局里,放大了自己的欲望,在一个几乎公共的工作间里,干着应该隐秘的事情,这是对隐私的最大挑战,也是最大的冒险,因为在开放的邮局大门口,随时都会有另一个偷窥者出现,而一旦出现,偷窥也就不复存在,而成了赤裸裸的观望。

何建军一直用很平静的电影语言来表现这个主题,偷窥,原本充满着违法、暴力、色情元素,在电影中反倒解构成了一个非常安全的词语,小豆甚至被领导表扬,干得不错拿了奖金,甚至更大的管理辖区交给了所里,小豆又开始在新的领域里安装邮筒,铁链交织在一起发出咔咔声,仿佛更大的偷窥计划正要上演,而最后,姐姐的公交车驶过小豆身旁,长镜头下是未融合的积雪和远去的街道,仿佛在告诉人们,偷窥并没有终点,在前进和后退中,那种距离越拉越大,越来越大,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只要有隐秘存在,便是深不可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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