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3-08《雅各布之书》:心脏与舌头之间有一个灵薄狱
第一,她们聊上帝以圣雅各的脸为范本,创造了人类面容的天使。
第二,聊月亮上有雅各布的脸。
第三,聊如果和自己的丈夫生不出孩子,可以雇男人,和他们要孩子。
第四,聊雅各布甚至连小手指都不用碰一下,就能让她们为他怀上孕。
第五,聊上帝刚把天使创造出来,天使立刻就张开嘴赞美神。
——《第十八章》
聊天使的面容,聊月亮上的脸,聊丈夫和孩子,聊怀孕,四个话题都和“雅各布”有关,他是上帝的天使,他可以让女人怀孕,所以他是“圣雅各”,而第五个话题没有雅各布,却和上帝的创造有关,上帝创造的是天使,而天使有着圣雅各的面容,于是上帝创造了圣雅各,而当“天使立刻就张开嘴赞美神”,就指向了雅各布“诞生”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张开嘴赞美神——张开嘴和赞美,这唯一的动作、动作的内容指向的只有唯一的一个:说话。
而当她们聊的时候,说话就变成了一种嵌套结构:说话之说话,即“元说话”。这是“女人们在拔鸡毛的时候聊些什么”的回答,而这个关于“元说话”的回答在一本书的“第十八章”里又成为了关于言说的第三层嵌套:写作是对元说话的解构还是一种包含?第一层结构是雅各布对神的赞美,第二层结构是拔鸡毛时的女人们在聊天,第一层和第二层结合在一起是关于言说和命名的故事:女人们在拔鸡毛时聊天,这是在德涅斯特河畔的小村庄成立为伊瓦涅共和国的故事,在共和国里说话者除了拔鸡毛的女人之外,还有纳赫曼,他定义了这个共和国的性质:没有偷盗,没有奸淫,一切都是共有,每件东西都属于所有人,所有人都得到满足,“这才是世界在没有法律之前的样子。”这也是一个元世界;还有那个叫雅各布的人,他把被选中的维泰勒取名艾娃,选中年轻姑娘年轻姑娘叫萨拉,以及命名丽贝卡、贝尔莎娃、拉结、利亚、阿菲莎·书拉密;还有莫里夫达,一封将他任命为乌比恩斯基大主教领地护院统领的信还在路上……
一个小村庄成为了共和国,一个犹太人成为了圣人,一个拜访远方堂兄弟的人成为了主教,这“成为”的背后就是命名,而命名在纳赫曼的“杂记”中就成了言说,而且是如上帝律法的言说,“他是最伟大的,他拯救了我们。我们应该高兴,他出现在我们这一代。”命名的言说就像女人们在拔鸡毛时聊的第五个话题,天使张开嘴巴唯一做的事就是赞美。但是这一切组成的言说真的是律法?纳赫曼说圣人降临,这意味着,“旧的律法已经失效了。”雅各布像主一样命名了身边不同的女人,但是哈娜却认为他是在和当地的荡妇们厮混,而莫里夫达来到伊瓦涅所谓拜访远方堂兄,不为别的目的,是为了洗澡、蹭吃蹭喝、读书和谈天说地,甚至他直接就下结论说:“雅各布就是骗子。”旧的律法已经失效所以要赞美新的圣人,和荡妇们厮混却变成了赐予名字的仪式,所以是骗局,成为大主教只是想捞点自己的好处,读书和谈天说地也就成了一种谎言——这个共和国还如纳赫曼所说,没有偷盗、没有奸淫、人人共有的理想世界?或者说雅各布还是那个张开嘴就赞美神的天使?
“女人们在拔鸡毛的时候聊些什么”本身就构成了最外层结构中的讽刺,而这是不是就是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写作的真正目的?第十八章在1038页的厚实言说中只是一个小小的段落,当从第1038页翻到最后为1的页码时,一本书就这样从起点走到了终点,也意味着从终点回到了起点:写作必然是从第一章开始,从1752年洛哈特恩的第一个故事开始,也必然在最后一个发生在1944年的故事结束,“1944年4月,有人向通往山洞的一个口子扔进一个瓶子,里面有一张纸条,很笨拙地写着:‘德国人已经走了。’”和波兰人有关的战争终于在侵略者德国人走了之后结束,但是当一本书在写作之外以倒序的方式被编排,它到底意味着什么?“本书独特的页码排序方式,是向以希伯来文撰写的书籍致敬,同时也是想提醒:任何的秩序都只是习惯上的问题。”这是托卡尔丘克在《数目说明》中的解释,倒序只是一种习惯问题,但是这种习惯又是非习惯的,或者说就是托卡尔丘克的一种反习惯,而这种反习惯有着托卡尔丘克自己的言说意义:当叙事从1752年“十月末的一个清晨”开始,到1944年“德国人已经走了结束”,这是自然时间的一种表述,但是当最后成为标注着1的页码的起点,恰恰意味着在回溯中完成对历史的审视。
编号:C38·2241213·2218 |
“历史就是不断尝试去理解已经发生的事情和可能发生的事情。”对于托卡尔丘克来说,1752年开始的十月是历史,1944年“德国人已经走了”是历史,在这段从发生到结束的历史里,言说构成了历史的文本:它们是亚历山大·克劳沙尔1895年出版的作品《弗兰克和波兰的弗兰克信徒们( 1726-1816):历史专著》;杨·道克图尔1997年编辑出版的弗兰克“讲话记录”,即《主的语录书:雅各布·弗兰克的奥秘讲座》;宾夕法尼亚大学出版社于2011年出版的《混杂的群体:雅各布·弗兰克与弗兰克信徒运动,1755-1816》,作者是巴维尔·马切伊科;还有巴维尔·马切伊科关于沙巴泰·则维教义的论文;除此之外,还有巴维尔·马切伊科先驱性的作品——《<我如今来到源头>中的交媾中断》,收录于《乔纳森·埃伯舒兹及<我如今来到源头>》一书;当然还有来自弗罗茨瓦夫的奥索林斯基图书馆收藏的那些插图……它们构成了托卡尔丘克引用的书目,也是对波兰弗兰克信徒运动的研究成果,无疑就是历史的文献资料。而托卡尔丘克基于这些书目进行创作所完成的这部78万字的小说,是不是也是历史?或者说,是不是对于历史的重新发掘和阐述?
“好在小说在传统上被视为虚构,因此不需要作者说清其书的语境。”这句话似乎表明托卡尔丘克又必须从这些历史的书目中抽身出来,因为这是虚构写作,就是和历史有关,也是一种创作型的文本,那么,它就只是托卡尔丘克所说“不断尝试去理解”的历史,是已经发生但可以是可能发生的历史。而又回到虚构文本,托卡尔丘克的最后一章中说:“然而,记载上说,为弥赛亚的事情劳苦的人,即使是那些不成功的人,只要有人讲述他们的故事,也将会被视为研究光之永恒奥秘的人。”她在讲述他们的故事,也成为了研究光之永恒奥秘的人?关于雅各布·弗兰克的信徒运动在历史中发生,并被记录下来,所有讲述这个被称为弥赛亚故事的人都和光之永恒奥秘有关,但是这个1038页的故事最后却以黑暗的方式终结:“世界暗了下来,地球熄灭了。毫无疑问,世界是由黑暗建成的。现在我们就处于黑暗的那一边。”
黑暗又成为了历史的终点,而光明只不过是讲述的故事,托卡尔丘克仿佛陷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陷在故事和虚构的分界线,陷在历史和现实的交叉点——一面和另一面,在整部书的宏大结构里,其实就简单还原为两个世界:一个是雅各布有关的“弗兰克信徒运动”,一个则是处在永恒时间和空间中的彦塔;一个将山洞作为自己出生地,一个则是在山洞里“死去着”;一个被命名为圣雅各,是“我们的主”,被大批的信徒追随,一个则和孤独相伴却知晓发生的一切;最为关键的是,一个永远在言说和被言说组成的世界里,一个则在从不言说中看见——“从此,彦塔就看见了一切。”从《序篇》开始,死去却没有死去的彦塔就开始了自己看见的历程,而《序篇》就像是《创世纪》一般,当托卡尔丘克在这个交界处安排了说者雅各布和看见的彦塔,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以虚构解读历史的用意就凸显出来了,“在人体内,词汇崩裂成实体和本质两种存在。如果前者消失了,后者就会变得没有形状,就会被人体组织吸收;因为本质会不停地寻找物质的载体,即使这会成为诸多不幸的根源。”
也许,痛苦、不幸、灾难、罪恶都是历史所呈现的本质,而本质总是在寻找物质的载体,这个载体需要会言说,需要被命名,需要赞美和聊天,但是言说、命名、赞美甚至聊天,也会有谎言,有骗局,有告密,在“词与物”编织的非对应关系里,世界的本质就表现出来,而真正痛苦、不幸、灾难、罪恶的历史需要的不是被说出,而是被看见——当托卡尔丘克试图通过一部小说的虚构说出,她是不是也陷入了“词与物”的非对应关系里?是不是也忽视了“心脏与舌头之间有一个灵薄狱”?或者是不是在文本编制的繁复故事中制造了一种神话?就像那本《雅各布之书》只是一本民间故事集,就像对经文的诸多解释就像沙粒一样,就像为爱而写的《新雅典》只不过是一部百科全书,它们只在言说而不被看见,不被看见却被真正的看见看见:“彦塔在上面看着这一切,她看见,名字和承载它们的人逐渐割裂开来。”
弗兰克信徒运动的言说
有些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在我们周围肯定存在着某种谎言。研经室的教授给我们的东西中一定隐瞒了什么。肯定有一些事实被隐藏了,导致我们不能整体地去看待世界。一定存在一个秘密能解释这一切。
我们竖着耳朵听到了词语本身的声音。从隔板后面传来低声祈祷,我们凝神静听这些词语,它们混在快速朗读之中,意思含混不清。这些游戏的结果越奇怪,我们获得的快乐越大。
我可以说,我们用指头在单词上钻了一个洞,凝视着它们无底深渊般的内部。我得到的第一个启示,就是关于两个词语的相似性。
世界得以形成,只是因为上帝不在其中。首先有了什么东西,然后又缺失了。这就是世界。世界的全部,就是缺失。
当世界被最深的黑暗和极大的贫穷笼罩,被邪恶和苦难困扰时,弥赛亚就会默默地降临。他将被视为罪人,这是先知们的预言。”
先知不可能是自己人,必须在某种程度上是外人。他必须来自异地,突然现身,看上去又怪异又不寻常。他必须得像一个外邦人那样,蒙着一层神秘面纱,甚至是处女所生。他必须做与众不同的事,说与众不同的话。
不过这也不完全对。先知也应该是自己人,最好让他哪怕有一滴我们的血液,让他是我们某一个人的远亲,而且我们还认识这个人,但我们早已忘记了他的长相。上帝从来不会通过为了一口井而与我们争辩的邻居说话,或是通过以其妻子的魅力诱惑我们的人说话。
首先是要理解,无论上帝是什么,都与人毫无关系,人与上帝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以至于上帝早已超出了人类的感官范围。上帝的意愿也是如此。人永远也不可能得知,他在想什么。
在最深的黑暗中,能爆发出最强的光亮;相反,在无处不在的光亮中,黑暗的种子就隐藏在光的种子中。弥赛亚就是我们的分身,是我们最完美的版本——我们本就是这样的,如果我们不曾堕落。
单词不像贵族,不需要追溯它的谱系来源;单词就是商人,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快速且有效。
如果你把世界看成是善良的,那么邪恶就会成为例外、缺失和错误,一切都显得不合情理。但如若你反过来看,世界是邪恶的,那么善良就会成为例外,那时一切排序都会很协调并且很合理。我们为何不想看到这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呢?
像这三只戒指一样,世上也有三种宗教。出生在某一个宗教辖地的人,就应该把另外的两种宗教当作拖鞋,穿着它走向救赎。
有人怕你,那就是尊敬你,事情就这么简单。
精神世界里有一个真神,舍金纳被困在物质中;似乎位于“真神之下”,三角形的下角,是作为造物主的神,也就是神圣火花的起因。当弥赛亚到来时,就会消除第一因,那时三角形就会立于头部,真神就处于顶部,在他之下是舍金纳及其容器——弥赛亚。
雅各布不需要任何东西。我知道,雅各布是伟大力量的执行人。他的任务是毁灭这个邪恶的秩序。
他是最伟大的,他拯救了我们。我们应该高兴,他出现在我们这一代。旧的律法已经失效了。
圣女走在上帝的前面。她是通往上帝的大门,只有通过她才能见到上帝。想吃果子,必须先碰到果皮。
你们都认为,弥赛亚会是男人,但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因为圣女才是基石,她才是真正的救世主。她将引领世上的一切,因为所有的铠甲都要归还到她的手上。
最伟大的力量并非源于肉身,而是附着在词语上。世界由词语所创,由词语组成了它的每个部分。所以,最伟大的外邦之行、特殊使命,就是大声地喊出上帝的名字:舍姆·哈—梅法拉什。
我们要破除所有律法,它们已不适用。不破旧法,新法不立,因为旧法是为那个不被救赎的时代设立的。
我想要的不是安顿下来,我想的是给予我土地和管理土地的权力……
我判断真正信仰者的标志就是,我能否看见他们头上有一道光。不是所有人都有这道光。
大卫和沙巴泰其实都是女人,否则就达不成救赎,只能通过女人。我现在知道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儿。自创世之初,这个圣母就是交给我一个人的,而不是任何别人,这是为了让我守护她。
这个山洞是从希伯仑来到这里接我们的,你们没有看到吗?那里的深处,在最底下,是亚当和夏娃的墓。
任何寻求救赎的人都必须做三件事:改变住所,改变名字,改变行为。
你看,当我在波兰时,国家是和平而繁荣的。当我一被囚禁,国王就死了,国家就开始动荡不安。而当我离开了波兰后,国家就被彻底破碎了。
我,不是那个我所是的人。
彦塔的看见
彦塔苏醒过来了,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很明显,她现在觉得,这宛如经历了一种疼痛,就好像是经历了水流的冲击,一阵震颤、压迫、动荡。
风就是死者从他们所处之地看这个世界的眼神。当你看到一片草地时,你能看到草往哪边弯曲,朝哪边晃动,那是因为死者在眺望着草地——她想对哈雅说。
我们通过彦塔的眼睛,看见低低的地平线和巨大的、金黄的橙色天空。巨大的圆弧状积云向西飘动,尚未意识到它将很快落入深渊。沙漠呈红色,甚至一块小小的石头都会形成一个长长的、令人绝望的阴影,试图以此攀住什么坚固的物体。
她出生时已经是父母的第十一个孩子了。玛耶尔给她取名叫彦塔,意思是:传播消息,教导别人。
彦塔,无处不在,她以某种模糊的形态看到了诅咒。她就像那些漂浮在我们眼睛里的奇怪物质,像没有形状的颗粒,半透明的生物。从此,诅咒将紧紧跟随雅各布,如蛋白贴着蛋黄。
如果有彦塔一般的眼力就能看出,世界的本质是由词语构成的,这些词语一旦被说出口,即成为万物秩序的定义,所有一切就都要按照言语的描述行事,所有一切皆要服从言语的表达。
每一句最平常的诅咒,每一个说出去的词,都会起作用。
从彦塔现在的位置,可以把世间看得一清二楚;她看见,一切都在闪烁和连续地变化,一切都在美丽地搏动着。任何东西都无法被完全抓住,因为它转瞬即逝,还会分裂成许许多多的碎块,然后再立刻组成全新的、同样转瞬即逝的组合,哪怕前一秒钟它的形式还是有意义的、可爱的、美妙的。
只有彦塔是不变的,只有彦塔是重复着的,她可以不停地、重复地回到同一个地方。她可以被信任。
当彦塔观察众生的时候,她更关注的是细微之事,是人。人才是世界的线条。彗星?只不过是单一的、亮闪闪的线头罢了。
彦塔从人类无法观察到的角度看着伊瓦涅,那里就像一道裂沟:又软又黏,厚实饱满,一切都具有多个方面和多个维度,只是不存在时间;是温暖的、金灿灿的、明亮的、柔软的,就像伤口上裸露的一块奇怪的活肉,就像开裂的皮肤下水嫩嫩的软组织。这正是舍金纳世界的景象。
彦塔在上面看着这一切,她看见,名字和承载它们的人逐渐割裂开来。暂时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人们仍用旧的名字称呼彼此:哈伊姆,斯普里奈娃,莱娅。但名字们已经失去了光芒,暗淡下去,和蛇皮似的,在蜕皮之前,生命已然消逝。
彦塔在拱顶下望着他们,她看见一片海,都是大脑袋、小脑袋,有礼帽、圆帽和裹头巾。她联想到采蘑菇,扎堆生长的各类蘑菇难以区分,长着漂亮菌盖的松蘑和深深扎在地里、菌根有力的孤单的牛肝彦塔快速地菌。彦塔快速地动了动,她的目光投向下面,投向绑在十字架上半裸的基督,现在彦塔借着这张木头脸上的眼睛望出去。
彦塔俯瞰着世界,黑暗之中,只有微小的火花,那是些一处处独自散落的房屋。西方天空上逐渐消散的光芒,有一道红光画出了下面的世界。一条漆黑的道路在蜿蜒着,河流在它旁边闪烁着坚定的亮光。道路之上,一辆车子在行驶着,犹如一滴几乎看不见的小水滴,驶过了一座木桥,然后是磨坊;它沉闷的撞击声从黑暗和稠密的空气中一波波地传出来。弥赛亚的机制就像这座屹立在河畔的水磨坊。暗色的水流不舍昼夜,无论天气如何,都持续、缓慢而平稳地推动着巨大的水轮。磨轮边上的人,动作随机而混乱,似乎已经毫无意义。人挥舞着连枷,机器在运转着。水轮的转动将力量传递到磨坊里碾碎谷物的石磨上。掉落在石磨当中的一切,都被碾为齑粉。
彦塔的目光同样盘旋在琴斯托霍瓦上空。在圣母主宰之下,小镇紧紧依傍看丘陵向地。而彦塔只看着那些屋顶,其中有覆盖着光明山修道院的新房顶,往下是由木瓦屋顶覆盖的平民房屋和住宅。
从彦塔所在的高度看去,欧洲本身变成了硬币大小,黑暗中浮现出雄伟的行星曲线,就像一颗刚去壳的新鲜豌豆。
彦塔看到了这个秩序,她的身体已经在科罗洛夫卡的山洞中慢慢变为了水晶。现在,洞口几乎长满了黑丁香树,茂盛的花蕊上结满了成熟的浆果,一簇簇落在了地上,留给鸟儿们啄食;而此时,它们已经结冻成冰了。彦塔看见了雅各布的死,但她并没有因之耽搁,因为她被另一个人的死亡所吸引,那是在维也纳。
只有彦塔能够从上面看到并跟踪所有这些忙碌生物的足迹。
在彦塔进行观看的地方,是没有任何日期的,所以没有什么可庆祝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可在意的。时间的唯一迹象,就是那些闪过的条纹,很不清楚,简化成了几个特征,令人难以捉摸,话语也被剥夺,但是有的是耐心。那些都是逝者。彦塔慢慢养成了数亡灵的习惯。
在这个故事的最后,当她的身体变成了纯粹的水晶时,彦塔发现了一种全新的能力:她不再仅仅是一个目击者,她穿梭于空间和时间的眼睛,同样也能在人体中流动——女人、男人和孩子——这时,时间会加速,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就在一个瞬间。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7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