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肉体_『记·者』＠备忘录_或。者五行缺水的博客

2011-09-12 疼痛的肉体

这不是事先张扬的谋杀案，也不是可以预料的悲催之旅，总之，它曾经发生过，现在它又发生了，一只松鼠，乘着跳跃的快感而来，最后却带着满身的伤痛而去，它们拥有赤裸而不防备的身体，在浓密的树林间栖息着，却第一次发现处处存在着危险，人类观望，笑声中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

我也是观望者。是在早上值班的时候，遇到了突然事故，整个大院断电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询问，知道没有接到任何有关计划性的停电通知，也就是说，断电完全是一次意外，二楼的开水房，盛烧开水的容器还是滚烫的，按照这一现象推算，断电发生在半小时之内。而从保安的口中得知，已经打电话给国家电网了，估计修复不会太长。

对于这样一次突然事故，我还是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背着相机走在大树参天的院子里，我很少去这样关注这个身边的植物园，里面的每一株树都成为一种风景，华盖如荫，当晨光洒在树干上的时候，斑驳的影子照出一些沧桑的感觉。还有彼岸花，快到秋分了，在草丛间次第开放出来，红色的诱惑，是抵达唯美世界的色彩，闪烁其中。其实正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大树，这样的生态，才让许多的松鼠生活在这片树林里，闲趣自得，很多时候，他们争抢果子，他们谈情说爱，甚至会跳到办公室的窗户上，玩耍嬉戏。

我有时甚至认为，生活在这里的松鼠是没有天敌的，自由自在，整个世界都是为他们精心准备的。但是当我走到那块高地时，才知道因为松鼠，整个大院的电闸跳掉了，电工围着变压器查找了很多时间，才听到啪的声音，一只松鼠从上面掉了下来，夹着焦味和悲惨的呼叫。

松鼠是导致断电的直接原因，我想象着那只松鼠从高大的树杈间奔突，一跳竟然跳到了高压线上，于是悲剧发生了，松鼠的身体触到了电线，皮开肉绽，发出吱吱的声音，像是烤炉上的肉。导致整个大院跳闸，松鼠也付出了巨大的身体之痛。

那施事者也是受害者就在旁边，钻进汽车的底部，抖抖瑟瑟地，我低下身来望进去，松鼠睁着恐惧的眼睛，在车底下缩成一团。那电工说，他看到松树的腹部毛发全部没了，露出花花的肠子。当人靠近，松鼠开始逃避，从车底下爬出来，又钻进另一辆车子底部，接着，它疯狂冲出来，不管前面是站着谁，它只管向着目标前进，那目标便是栏杆下面的草丛，如此义无反顾，或者就是想逃避人类的观望、嘲笑和愚弄。

它钻进了草丛，被烧掉了皮毛的尾巴留出最后一段，这曾是它引以自傲的尾巴，像小伞一样点缀着它的跳跃、奔跑，而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皮肉。原先迅捷的它也再无敏捷的身手了，在草丛中每动一下，都是缓慢而痛苦。我一直记着它恐惧的眼神，或许到现在，它还不知道是什么让它的身体遭受永远之痛，那标志性的一跃或许就是所有的罪恶之源。听电工说，以前也有过相似的遭遇，也是松鼠，也是触电，只不过没现在这只松鼠幸运，那次的松鼠直接一命呜呼。

也就是后来，我从窗户望出去，看到那只松鼠藏匿的草丛有些动作，它探出了头，但是爬行非常吃力，一不小心就从斜坡上滑落下来。而另一处风景则是：旁边大树上，一只健全的松树俯视着它，一动不动，爪子牢牢抓住树皮，这样的俯视我探究不出意义，是围观弱者，还是帮助同伴？后来它开始行动，用嘴巴啃着树干表面的青苔和树皮，碎片纷纷落下来，掉在草丛里。我同样缺乏对这一动作的意义解读，内心的善意让我觉得它是在帮助频临死亡边缘的同伴，一些食物，或者一个通道，总之，我相信，他们在用滴溜溜的眼神交流着如何逃离厄运，如何拯救自我。曾经我以为这是松鼠生活的天堂，没有人干扰，没有人破坏，他们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只是现实太残酷，它拒绝浓密树林间存在着的不设防的跳跃，赤裸的身体只能祭奠人类设置的危险。

电恢复了。我其实很悲观地设想，在草丛里可能就是它最后葬身之地，它已经无法返回树上，无法继续跳跃和嬉戏，拖着伤痛的身体，它将独自承受悲苦，而那被电击过的肉体将慢慢腐烂，生命也将拖入到最后的黑暗中。那草丛会恢复平静，看上去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