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12 《怀旧者》:一镜一世界
一面是父子在走国际象棋时讨论的人生问题,一面是在面对战争时的危险和拯救,一面和另一面,被一副眼镜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现实和虚幻,现在和未来,到底哪一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到底何处才是我们真正的归宿?
这个问题的延伸意义是:所谓的现实是不是也是我们充满幻想的地方?或者说,我们是不是在现实里建立了我们虚幻的乌托邦?从这一面走向另一面,出现的第一个线索就是正在走象棋的父亲忽然发现了对面镜像中一个邋遢的自己,那时他是戴着眼镜的,这是一幅普通的眼镜,他看到的是面前可爱的儿子,看到正在厮杀的国际象棋。但是这个所谓的现实世界发生改变却因为眼镜坏了,所以这幅普通的眼睛藏着一个虚幻的世界,当眼镜的装置出现失灵,他必须更改,以弥补可能出现的危险,所以他留下了儿子,自己一个人出门去寻找新的眼镜。
当他打开那扇门,戴着眼镜的他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而门之外的世界呈现出来的完全是现实之外的场景,那里有飞泻的瀑布,有飞翔的鸟群,有倒立的城堡,这是一个虚拟世界,而与儿子在一起的现实只不过在这个虚拟世界的一个角落,甚至是一处废墟,只有大门紧闭,那个现实才是安全的,或者说只有戴着那副眼镜,世界才呈现为父子之间走象棋的和谐。所以眼镜装置出现了问题,现实就面临着解体的危险,而父亲出门,在某种意义上说,这种危险就已经闯入了进来。
| 导演: Giacomo Cimini |
![]() |
甚至,戴着眼镜的门外世界也不再属于他,那个陌生人走过来,抢走了他的眼镜,叫嚣着说:“这是给年轻人玩玩的。”而进入那个二手店,他想要买一副二手的“浸没系统眼镜”,贩卖者告诉他的是:“这是从一个被军队打死的人身上取下的眼镜。”这个所谓的虚拟世界其实早就不属于他了,当他在镜像中看见自己成为一个邋遢的人,他其实已经被排除在虚拟世界之外,他所看到的只不过是虚拟中的虚拟。但是,他还是戴上了二手眼镜,听到的是贩卖者的一句话:“军队建造的一切也必将被军队毁灭。”这是一个线索,那些军队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建造城市?他们又如何会毁灭城市?
接着便是外面的叫喊:“民兵来了。”这时男人已经戴上了二手浸没眼镜,也就是说,他已经变成了那个死去军人的替代者,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个死去的军人看到的场景,于是他自动投入到与民兵的战斗中,孤身一人的他在“民兵”的包围中只能选择逃跑,但是最后却在一处密闭的空间里,被民兵发现,于是他们手上的武器击中了他,戴着他人眼镜的他亦无法逃离死去的命运。如果这是结局,那么这个父亲只是走入了替代者的世界,他的死亡也只是替代者之死。
![]() |
《怀旧者》电影海报 |
但是在这个危急关头,门被打开了,走过来的是一个全副武装的机器人,他对着男子喊道:“爸爸。”原来他是自己的儿子。父亲已经成为替代者,但是在儿子的眼里,他却是父亲,也就是说,儿子看到的世界是真实的,那么他作为机器人出现时是不是也是一个替代者?回溯儿子走出那扇门之前发生的一切,他其实在墙上的照片上发现了秘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照片挂在墙上最中央,他是谁?无疑他是现实中的儿子,但是却已经成为了一个影像,也就是说,这个和男子一起走国际象棋的孩子只不过是一个替身,而父亲一直挂着这张照片,就是为了回忆,为了纪念,为了让自己成为怀旧者。
真实的儿子去了哪里?大约是那场战争让他失去了生命,现在的替代者又是谁?当儿子变身为机器人,其实答案就已经揭晓了:他就是一台军事系统级别的机器人,所以当“民兵”面对他时,嘲讽他说:“你以为自己是人类吗?”他不是人类,只是机器,但是当他面对在地上被击倒的“父亲”时,当他喊出“爸爸”的时候,机器人其实被赋予了人类情感,或者说,和那扇门里走象棋的孩子一样,他就是把眼前的这个男人当成父亲,所以面对危险,面对“民兵”,面对不是人类的嘲讽,他拿起了自己的武器,把他们击倒,拯救出了父亲。
而这一幕在虚拟世界里发生的战争,在戴着眼镜的男子世界里,依然是现实:他看到不再是机器人的儿子打开了门,走了出去,而外面是灿烂的阳光。于是,这一切唤起了他的情感,孩子是机器人,是虚拟世界的产物,但是他也爱着自己,他就是活生生的儿子。所以在那个满是机器的工作室里,他终于找到了那个机器人儿子,而躲在角落里的孩子手上拿着墙上的那张照片,眼角已经噙满了泪水。“我会把事情恢复得像以前一样,我要清除记忆。”他对孩子说,而孩子拿掉了男人的眼镜,对他说:“我爱你,爸爸。”
在那一刻,他真正回到了父亲的角色,他不再是眼镜的替代者,也不再通过虚拟世界获得安慰的人,眼前的孩子,是唯一的现实。曾经他爱着那个活生生的儿子,但是当孩子消失,他把孩子挂在墙上,把机器人当成孩子,那个走象棋的人就是自己替代的儿子,是记忆无法抹去伤痛的逃避,但是当虚拟世界的这一幕发生之后,当这个机器人一直喊着自己“爸爸”,那么那段记忆的确需要清除,他真正要接受的是现实,是一样有着可爱儿子的现实,一样有着父子情深的现实。
虚拟现实取代现实,或者说,真实的情感覆盖了虚拟现实,这才是这个世界需要的一切,正像他当初和孩子走象棋的时候,孩子问他的:“为什么棋子要自我牺牲?”他的回答是:“这是策略,为了更大的战略考虑的策略,为了保护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人。”那个消失的儿子无疑是男子最重要的人,他把他的照片挂在墙上,是为了想念,他把机器人当成孩子,是为了纪念,而他走出屋子换取新的眼镜,却变成了自我欺骗,所以当机器人儿子解救了他,他才知道真正需要的是面对现实,面对一个同样有感情的机器人,而这才是最大的现实。
所以在逃避之外,在幻觉之外,他打开了机器人身上的开关,按下了按钮,所有的记忆都被清除了,没有记忆,也就没有了逃避,没有了幻觉,也就只有一个唯一的现实,唯一的儿子,唯一的棋局,以及那句永远充满了温馨的话:“爸爸,你怎么哭了?”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102]
思前: 《莎乐美》:我为美而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