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14 被切割的时间

小五是在早上5点半起来的，这是他要求我叫醒他的时间，没有闹钟，睡眼惺忪，似乎这是一个久违的早晨，微弱的光亮证明现在真的已经进入了北回归线以南的秋天。这是小五跟我约定好的时间，因为昨天的跳绳作业没有完成，由于参加萨克斯的培训，昨晚按规定完成的100个跳绳任务只完成了400个，也就是说还有三分之二的作业要在今天的晨光中继续。

小五没有怨言，对于自己决定的事情，小五一向是不折不扣的执行。而在之前，我开启台灯，在更早的晨光中阅读毕飞宇的小说《五月九日和十日》，这完全是等待小五约定的时间而进行的准备活动，所以可以不正襟危坐，里面说的是关于男人，关于女人，关于时间和过去的故事，他说，男人大致是属于空间的，言下之意，在时间的跨度中往往会手足无措，以致搞不懂九日的深夜是不是十日的凌晨，换个说法，十日已经在时间刻度上成为明天，但是凌晨的计时方式却还在九日的那个昨天。这在传统的计时习惯中，往往代表着延续性，所以在两个男人的时间交错中，是很容易混淆真实和虚构。

放下书，我也开始了真实和虚构的混淆，我也不属于时间，小五也不属于时间，在600个绳子的跳跃中，这个初秋的早晨被装扮得大汗淋漓，运动式的开启一天的时光。接下去就是并不完成的一天的呈现，不是24小时制，甚至不是12小时制，不是8小时制，时间零散在各处，从一开始小五打破时间规律起床开始，一直到他放学，这些时间全部被我放置到不同的空间中，任人宰割，很像是毕飞宇小说中的那种状态，早晨从深夜开始，一个故事从另一个尚未结束的故事开始。

我所说的时间是一种被切割的状态，尤其在小五面前，这种现象越发明显。如果按照时间的整体性考虑，小五显然是被时间挤压着，但是另一种叙述的可能是，小五用自己的行动调整了时间，时间从来没有顺畅地流向下一个24小时的规律，我们只是喜欢把时间当成是一条河，中间没有桥，没有码头，甚至没有船只，河水以匀速的姿态、相同的宽幅平静流淌。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时间是不能交错成“昨夜的明天”这样的说法，类似于对于小五的教育往往会说，今天的事情今天完成。

所以，小五以下的时间只涉及到今夜：7：05，回家，听写语文第一单元前面四课的生字并组词；7:23，做数学100以内加法口算；7:35，跳绳800下；7:55，洗澡；8:05，萨克斯吹奏练习；8:45，刷牙洗脸，上床睡觉……在24小时制的时间里，小五一点一点切割出不同的时间状态，不同的学习重点，没有见缝插针，有的只是对于剩下时间的担忧，生怕迟了规律，我不停地大喊，快点，快点，来不及了。这很可能会物极必反，我的担忧总是加重对时间的恐惧，但是小五却总在寻找时间之外的那一点趣味，在跳绳达到600个的时候，满脸大汗的他脱掉了所有的衣裤，赤身裸体在夜的中央，在时间的中央，汗水顺着皮肤向下流淌，呈漂亮的线性，仿佛时间之河在静静流淌。等到800个全部跳完，小五扔掉绳子，跳上沙发，以一个鱼跃冲顶的动作整个身体扑向沙发，身上的汗水之河被打乱了节奏，等他起身，我看到沙发上布满了湿湿的条纹，印在褪色的沙发上，分外明显，像是一种漂亮的图腾。

我自己也感觉在忙不迭的时间里，我是容易遗忘方向的，夜晚会很深很深地抵达明天，我也只能沿着时间的脉络，把切割的时间修复起来，完整的呈现给明天，小五入睡了，在他平静地呼吸中也能听见河水的声音，均匀、韵感，一切预示着我们将平安地走向今晚的尽头，走进明天，走进九日之后的十日，走进另一个故事。一直要等到小五长大，真正成为属于空间的男人，而不是时间。那时，时间就会完全成为一种摆设，被切割的时间也就没有了一丝的恐惧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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