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4《登龙一梦》:那张脸湮没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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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莎最后一次回头,带着夹杂着雨水的泪水,抬头望着阴暗的天空和灯火璀璨的高楼,没有回应,没有转身,坐上的汽车疾驰没离开,留下的是豪华酒店里罗德斯声嘶力竭的呼喊:“玛莎,回来!”只有声音传来,最高层里望不见罗德斯绝望的表情,一张脸被阴暗的天空吞没,被不歇的雨水吞没。

电影的最后一幕,在誓不回头的决然和声嘶力竭的绝望中演绎,而这正是这部电影主题的最终阐述:A Face in the Crowd,一张脸不再,它被湮没在人群之中,湮没在城市之中。当罗德斯以悲剧的方式完成了最后的落幕,消失于人群中的一张脸,完全以逆反的方式演绎了“A Face in the Crowd”的成功史:当初他是默默无闻的“孤独者”,他是因酗酒关在小镇监狱的坏小子,一张脸也在人群中被湮没,但是正是玛莎的发现,让他成为了“人群中的一张脸”广播节目的主角,于是罗德斯从这个起点出发,从小镇到大城市,从广播到电视,最后成为了妇孺皆知的明星,万人崇拜的偶像,一张脸在人群中凸显,这是成功人士的脸,是商业精英的脸,甚至是带来政治号召力的脸,但是最后这一张脸为什么又以宿命的方式消失在人群之中?

对于罗德斯来说,“人群中的一张脸”完全印证着他成功的轨迹,一个小镇里的酗酒者,在玛莎慧眼之中成功脱身,然后成为广播节目的主角,渐渐被大众所熟悉,而在从广播到电视、从小镇到纽约、从娱乐到商业广告的变化中,一张脸的魅力越来越大,一张脸的号召力也越来越强,不羁的风格,即兴的发挥,自由的话题,让这张脸被更多的人认识和喜爱,罗德斯逐渐成为了国民偶像——无论是一张脸,还是人群,在这个信息观念不断被冲击的时代,在媒体业态不断丰富的时代,在话题不断突破界限的时代,注定是一个传奇,“我要做一个自由人”是罗德斯对于自身命运的渴望,也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一种注解,但是他最终为什么会被抛弃?那张脸为什么会被湮没?

导演: 伊利亚·卡赞
编剧: 巴德·舒尔伯格
主演: 安迪·格里菲斯 / 帕德里夏·妮尔 / 安东尼·弗兰西欧萨 / 沃尔特·马修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57-05-28
片长: 126分钟
又名: 人海沉浮录 / 人群中的一个

无疑,罗德斯属于主流之外的草根代表,他是“孤独者”罗德斯,没有工作,没有固定的家,一把吉他几乎就是他的所有,“吉他情人”就是他孤寂和贫穷生活的写照。但是自从玛莎发现了他的才能,罗德斯根据自身经历即兴创作了很多表达生活本真的歌曲,他极具亲和力的话题吸引了听众的注意,从厨房革命到宠物情感,他都能听众产生兴趣,“像圣人一样了解厨房卫生”,于是那些潜在的人成了听众,那些听众则成了他的粉丝。而从广播到电视,属于罗德斯的表现形态更为多元,在镜头前他戴着草帽、拿着吉他,嘴里叼着枯草,就这样纵情演说和歌唱,甚至他还打破了第四面墙,走到镜头前、监视器前,调侃这些设备,或者对现场的工作人员开玩笑。这种不拘一格的表演风格立即吸引了人们的注意,更因为他贴近现实、贴近生活的话题表达,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注意力经济:从代言床垫开始,他成为了国际第六大药商维他杰克斯的广告主角,配以歌舞表演、动画演绎,节目获得了成功,产品销售一夜火爆。

从广播到电视,从娱乐到商业,罗德斯都能打破常规,将草根文化融入其中,这就是罗德斯从人群中脱颖而出,让一张脸成为一个全国性的符号的成功之道。从这个意义上讲,这是卡赞对传媒业的一次现实表达:1950年全国只有12%的家庭拥有电视机,而到1957年已经飙升到80%,收听率、收视率成为媒体发展的重要指标。但是当罗德斯站在了个人事业的高处,当罗德斯重塑了传媒的业态,当罗德斯成为了大众的偶像,悲剧就已经种下了种子。他被巨大的成功迷失了方向,他被崇拜者围在中间找不到自我,在阿肯色州的鼓手小姐比赛现场,他超高的人气几乎主宰了最后的结果,18岁的贝蒂获得了比赛冠军,而罗德斯正是贝蒂的偶像,于是两人在玛莎还带着对爱情的憧憬中宣布结婚,而他们的婚礼更是一场面向大众的“演出”,罗德斯是演员,贝蒂也是演员,在精彩的表演中,他们一样成为了观众的最爱。表演和现实合一,对于罗德斯来说,就是一种自我的迷失,直到那天回到家发现贝蒂和男人在一起,他才如梦初醒。

但是罗德斯已经深陷其中,一张脸是他的资本,更是他最大的冒险,他从娱乐转向了政治,这是罗德斯对于形势的一次预判,“政治已经进入了电视时代”,他为弗勒参选出谋划策,更是设计了在电视上亮相的一整套方案,这个方案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罗德斯的“电视宣传”,在他看来,一张脸就是竞选的资本,因为,“政治就是民众”,他形象地比喻成“每天有6000万人来家里做客”,为了配合竞选,他还在电视上开始了“无所不谈”的节目,并把自己看成是取得胜利的最大力量。但实际上,罗德斯并不是这次“电视政治”的配角,他的野心已经超越了一张脸,当他把自己看成是取得成功的绝对力量,他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政治的一部分,把自己称为“民众国务卿”就是这种野心的暴露,“整个国家的人就像我的绵羊一样……”更为可怕的是,他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在不被录音的情况下当起了两面派,不断地骂弗勒……而在操控间的玛莎拔掉了线路,致使罗德斯的所讲的话都播了出去,当民众发现这是一场谎言时,罗德斯的声誉直线下降,“他的本性暴露了”,曾经支持他的观众纷纷指责他的行为,罗德斯跌到了谷底。

《登龙一梦》电影海报

卡赞用富有象征意义的电梯下行来表达罗德斯事业触底的现实,从一介草根到大红明星,罗德斯的发迹史是从底层到高层的跃升,而当他从电视台下来,电梯楼层的红色按钮随着数字变化而变化,甚至当电梯到达最底层,罗德斯的人生触底,他也不知道自己悲剧的命运,甚至在玛莎面前还在说自己会东山再起,“罗德斯就是民众,民众就是罗德斯。”但是他的位置早就被人替代,他的节目已经被撤掉,他像电视里一样高喊之后听到的掌声和欢呼声只不过是“小便帽”操纵自动反应机播放出来的声音。当晚宴空空如也,当掌声只是虚拟,罗德斯彻底沦为了笑柄,也结束了草根变身英雄的传奇故事,一张脸湮没于城市的雨水之中,昏暗、模糊之后是彻底的消失。

在这个属于罗德斯的悲剧故事里,卡赞通过他的沉浮展现了媒介发展的趋势,其中的造星运动和失败经历并非只是一个个案,他提出的一个现实问题是:草根为什么会在政治中失败?这个主题其实和《萨帕塔传》一样,一个习惯拿着枪的草莽英雄无法成为政治家,一个孤独的坏小子也无法进入政治生活,罗德斯在生活类节目、娱乐节目、商业节目中都获得了成功,但是在政治节目中一败涂地,罗德斯身上只有对于自由最原始的渴望,当这种自由变成野心,它当然无法在更复杂的政治生活中获得属于自己的利益。罗德斯的个体悲剧也折射出政治上的某种虚伪,在这里卡赞所批评的除了投机取巧的政客,还有那些“大众”,他们被节目吸引,他们在节目中迷失,节目成为了他们的迷幻剂,当罗德斯最后说出了真相,没人相信他,反而将其赶下了神坛,这是残酷的现实,而政客们正是利用了民众的这种心理,以所谓的收视率来决定民意,也当然是“电视政治”的最大问题。

当然,卡赞在这里还探讨了爱情问题,玛莎是罗德斯的发现者、领路人,一方面是玛莎爱上了他,她所爱的是他的才华,他的个性,他不拘一格的人生态度,但是正像罗德斯是电视明星一样,他的光环本身就是一种虚幻,当玛莎发现罗德斯曾经结过婚,和贝蒂闪婚,都是她最后发现的真相,而她拔掉控制室的线,让罗德斯在背后说的话变成了节目,更是对罗德斯的一次揭露,“别伤害我”,玛莎曾经对罗德斯说的这句话终于在这场迷失的爱情里变成了无法避免的悲剧。而罗德斯对于玛莎,则是一种感恩,从一个被关在监狱里的流浪汉到成为全国知名的电视红人,罗德斯把玛莎说成是“通向真理的生命线”,所以他要感恩,但是感恩不是爱,而罗德斯也从来没有找到过真爱,他和贝蒂之间的婚姻更像是偶像经济的双赢,而最后则是双输,在感恩的世界里,在交易的婚姻中,罗德斯彻底迷失了自己,也葬送了自己。也许,这个口口声声说在追求自由的人,他真正拥有的就是那把吉他,让他纵情、即兴、孤独的“吉他情人”就是他关于爱唯一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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