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15 《Hello!树先生》:不长翅膀的预言

那树有好些枝丫,撑开在村子的天空里,光秃秃,也是寂寞的,那里却是一个人的家园,他呆在这棵树上,以蹲着的姿态表明着与树的关系,身体微斜,后面是一双迷离的眼睛,胆怯、浑说的目光躲藏在世界的背后,甚至没有俯视,树的高度已经被消解了,他却被叫做“树先生”,树和人一样的灵魂结合在一起,他像一个只是四肢的人,惊恐地看着树外面的世界。

树先生,“树,他的名字。”这是命名上的困境,像小猫小狗的名字给人命名一样,无非是在传递着命运的低贱,戴着肮脏的耳套,穿着破旧的衣服,总是畸形地挺着胸,以及不停地抽烟,电影似乎有意凸显这个和光秃秃、寂寞的树有着同样名字的小人物,在取消人的高级属性的充分努力中,他回归了树,这棵树成为他的精神栖息地,高大、开叉,延伸到各个方向,却孤独。而树先生也越来越脱离人的习性,似乎只有在树上他才能逃避同类的丑陋和欺凌。而这棵树曾记录过一场死亡,那个被当成流氓的亲哥哥,就是在这棵树上,被父亲吊起来,又失手被勒死了。

父亲和哥哥,关于记忆全部在这棵树上,但在树先生看来,他们越来越模糊,父权让树先生一直很压抑地生活,父亲的幻影总是不断出现在他的生活中,高高的火堆旁,是父亲的影子,他的眼睛几乎看不到东西了,而在他“投奔”一起长大的伙伴陈艺馨之后,漆黑的教室门开了,也是父亲的那张脸,还有在他结婚的时候,父亲坐在角落里,目无表情地看着他。对树先生来说,父权一直统治着自己的现实生活,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哥哥一样,用死亡的方式走向不归路。所以,他胆怯,懦弱,因为眼睛不好,他失业了;在好友结婚喜宴上和二猪吵架,竟也屈辱地在二猪的淫威下下跪。

他抽烟,一支接一支;他喝酒,总是喝醉了然后流泪,他也总想起自己死去的哥哥,但“总想不起他的脸”,他把小庄当成是自己曾经的哥哥,那种死刻骨铭心,但是在树先生的记忆里,完全不是简单的事件,而是摆脱不了的阴影,二猪的霸道欺凌,陈艺馨的出轨生活,对于树先生来说,其实是另一种父权,有钱带来的人生劫难一样也是无法摆脱的。而另外一个刺进心里的对比是树先生和他的弟弟,弟弟风光,他的世界里有普罗旺斯花园,有皇冠汽车,但是这权威对树先生来说,实际上是无法摆脱的阴影,所以在婚礼前的那个晚上,树先生才和弟弟争吵,甚至打斗,恍惚着人生的一次痛。

但是他还在寻找自己的爱和幸福。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聋哑姑娘小梅,相亲他特意配了一副眼镜,穿了西装,还没了礼物,这些东西武装起来也是在像权威靠拢。但是小梅是个聋哑人,他们甚至没有对话,小梅的聋哑毕竟是属于生理上的,而树先生在心理上也有着某种残缺,某种不于人沟通的困境,两个边缘人对话变得困难,甚至没有任何交流,但是两个人看到了彼此内心的笑。

《Hello!树先生》海报

“Hello!树先生。”这是张小梅发给树先生的第二个短息,此时他抽着烟,微笑着,看着窗外的风景,这是对树先生的最大的尊敬,在树先生看来,这就是爱。而手机短信成了他们交流的工具,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尽管交流困难,但给了生活足够的希望和梦想。“我们的理想就要开。往哪儿开?往幼儿园开。”喇叭里传出这一首歌,仿佛正为树先生的人生指明幸福的方向。

他们结婚了,却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浪漫,那种生理的残缺和心理的无助依然困扰着树先生,父亲又出现了,在众人狂欢的背后,他坐在那里;哥哥出现了,在婚礼上为他歌舞了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梦游回到现实,当他与弟弟打架之后,树先生变得恍惚,婚礼的热闹和喜庆成了他摆脱不了的痛,他抱着小梅却麻木,在洞房之夜的高潮之时,他甚至看到了哥哥在那棵树上的挣扎,没有超越,只有妥协,他又成了树先生。

但他已不是一个人,不是穷困潦倒的青年,而成为一个预言家,树先生变得越来越诡异,他知道小庄因为矿难出事了,二猪要被“玉帝”收取了,全村要停水了,如此等等,全部应验,而在每次预言的时候,他总是面带微笑,仿佛那只是在和命运开一个玩笑,充满荒诞感的生活中,一切都没有了规则,也没有了真正可能的存在感。

树先生的预言是逃离现实的武器,而这个小城,因为矿业开发,全部搬到了新城里了,这个隐喻其实是在表达人的生存世界的泯灭,矿业开业如何仪式、什么时候开业,也成了树先生预言的一个内容,而这种对现实的超越又具有很大的讽刺性,树先生作为嘉宾进行了开业剪彩,也正是他对权威对权势的一次颠覆,而他不所不能的预言却又树立了新的权威新的权势。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轮回,其实所谓自身存在的荒诞是为了给更多的人以生存的不确定感,小梅在最后竟牵起树先生的手,开口说:“走吧,咱走。”对无声世界和残缺生活的解构和颠覆,无非是凸出了生存的荒诞感,并且把它推向了极致,看起来他们的爱走向完美,缺陷都已不存在了,但是你根本不能相信生活就是朝着这样的方向前进,而更愿意相信结尾的美好生活是一场苦心设计的骗局。

所谓魔幻,电影其实是在走一种超现实主义的风格之路,看上去它不像悲剧,而树先生选择让王宝强来扮演,完全是一出喜剧,但因为有贾樟柯的参与,这片子的定位显得十分模糊,喜剧片?剧情片?魔幻片?文艺片?其实,从一开始传递的影像语言来看,完全是贾樟柯的作品,破声的高音喇叭、破旧的集镇市场、破败的玻璃窗户,以及一个不停抽烟的青年,像是回到了《小武》的时代,但是14年过去了,虽然也有贾樟柯的影子,但是作为监制和制片人,贾樟柯显然已经从《故乡三部曲》中走出来,而在这里,所谓理想,也都是残缺不全的,都是压抑逼仄的,唯一的途径便是那一种超越现实的预言,长在树上,高大、开叉,孤独地延伸到各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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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很认真

顾后: 微·风中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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