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2-15 《火枪手》:上帝在何处言说

西部,小镇,酒馆,火枪手。关于历史的时间,关于异域的空间,关于悬疑的故事,他是谁,他为何要进入酒馆,他身上的枪会射向谁,或者他会被谁的子弹射中?所有的疑问都是因为我们自动将剧情展开在想象中,所以在一个时空都和现实无关的影像里,我们安排了剧情,我们编织了故事,我们设计了电影。

可是,却错误百出,甚至对于剧中出现的火枪手来说,也是一个破绽百出的开始。“从商艾过来的长途旅行使他精疲力竭。”这是旁白,在剧情电影里,在未展开故事的影像里,旁白是不是意味着对整体的破坏?而这样的疑问又成为电影之外“我们”的过错,这不是旁白,它是一个声音,一个在电影里的声音,是一个和剧情有关的人物——甚至早就在酒馆里,等待火枪手进来,等待火枪手说话,等待火枪手做事。而这样的一个“人物”对于火枪手本身来说,也构成了一个毫无准备的“他者”。“谁在讲话?”火枪手问道,而这一句话,就完全将旁白变成了人物,变成了和自己对话的人物,变成了推动剧情的人物。

起先旁白是叙述性的,火枪手看着酒馆里的每一个人,旁白说:“他用怀疑的目光扫视整个房间。”火枪手迟疑了一下,旁白说:“勇者会找到摆脱困境的方法,而聪明人一开始就不会趟这趟浑水。”而后来,叙述变成了对话,火枪手完全无法摆脱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谁在说话?”“别说了,我只想安静地享用一杯威士忌。”但是这样的对话带来的是拒绝,或者说,这个声音必须存在,存在是因为他已经是剧中的人物,存在是因为他要把火枪手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讲出来,存在是因为没有人能够隐藏自己内心的一切。

《火枪手》海报

而且,不光是火枪手,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旁白,都被拖入到他的叙述中。旁边的亨德森兄弟站起来,他说,亨德森兄弟为了两百美元悬赏在角落里等待解决火枪手的最好时机;亨德森的哥哥汤米对着声音大吼:“你怎么知道我说谎?”他说:“他开始向空气大吼。”当亨德森的弟弟强尼将手放在身后时,他说:“亨德森的弟弟的手在他屁股上的手枪上盘旋。”……下一步想要做的事情被说出来,似乎没有了任何悬念,而在这不断插进来的声音里,连同火枪手、亨德森兄弟,都陷入到一种秘密被揭穿的尴尬中。对于亨德森兄弟的秘密是,他们要杀火枪手,而当这个秘密被揭露之后,“旁白”又说,亨德森弟弟本想说一只熊,他希望自己在别处,在一张小床上,和洋娃娃在一起,给洋娃娃梳头、倒茶。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公开的叙述中,失去了悬念,也没有了意义,甚至成为嘲笑的对象。强尼喜欢洋娃娃,有一颗柔弱的心,而强尼的这个性格又刚好和火枪手的爱好相契合,因为火枪手心里正想着和强尼亲吻。

秘密被揭开,隐私被曝光,对于当事人来说,是一种不安,甚至是恐惧。所以为了掩盖自己,火枪手和强尼不断地否定,而那旁白又不断地肯定,在否定和肯定之中,互动变成了一种笑话,但是火枪手和强尼,以及汤米的疑问是:“我们凭什么相信这个鬼声音?”所以他们需要一种验证,火枪手提议,要其中唯一一个女人——旁白称之为“骚货”的萨利——在1-100之间,想着自己偏爱的那个数字。对于这个注意大家都赞同,但是当萨利想着那个数字的时候,旁白就开始说话,“她想到了32,忽然觉得自己体下奇痒无比,于是她便把数字改成了第二喜欢的数字,是76。”而在旁白结束之后,萨利兴奋地说:“他说对了,是32,后来又变成了76。”

没有了怀疑,对于火枪手、亨德森兄弟、骚货萨利来说,知道了一切秘密的旁白似乎成为一个无法摆脱的影子,但是对于这酒馆里的一切人来说,旁白似乎并不只是印证内心,而开始揭露所有在场人的秘密。他说,黑人调酒师山姆和纳德的妻子睡过,当纳德愤怒地站起来,他说,他还和杰瑟普的妹妹睡过,杰瑟普拔出枪,他又说,汤米和比尔的妻子昨天大干了一场,当汤米试图解释时,他又说,加百利最近和嫂子啪啪过,比尔最近进过保的谷仓,然后保罗和最喜欢的母羊干过……

似乎谁都不清白,谁都有着淫恶的勾当,有着不齿的故事,有着隐藏的秘密,当所有人拿出枪对准别人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成为别人的目标,而在这充满火药味的时刻,旁白又说:“这像是必要的枪战要爆发,在这血雨腥风中,谁是第一个?”“像要爆发”,“谁是第一个”,仿佛是一种预测,也仿佛就是接下里正要发生的事,而在这个问题悬置的时候,火枪手似乎要化解这种冲突,甚至要否定旁白,所以他说:“邪恶被揭开了,我们害怕内心深处的欲望,但是我们可以开始一个全新的乌托邦,大家用公平公正方式去创造一个平等社会——这个声音揭了我们的老底,不能让他得逞。”

火枪手没有否定所有人的邪恶,没有否定旁白揭露秘密的真实,而他用这样的方式只不过是要掩盖自己最大的罪恶,让旁白消失,让真实消失,但是旁白却说:“演讲得不错,但是火枪手昨晚刚刚把查科勒的儿子打死了。”这是关于火枪手的秘密,也是隐藏得最深的秘密,而旁白轻易将此泄露,对于火枪手来说,不仅意味着自己刚刚的提议成为一句废话,这里没有乌托邦,大家也无法公平公正,因为查科勒就在旁边,他愤怒而不假思索地拔出枪,扣动扳机,射向了火枪手。

枪声响了,必要的枪战爆发了,血雨腥风的现场打开了,第一个人死去了,紧接着,所有的枪都响起来,每一个人都成为泄愤者,每一个人都是报复者,而每一个人也都是邪恶者——他们杀死别人,也被别人杀死,这是一个关于秘密的死循环。在小镇上,在酒馆里,他们表面上和和气气,但实际上,他们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有着埋葬在内心的邪恶,而旁白的声音打开了这个秘密,实际上也揭露了真相。他就在身边,时时处处说出真话,不是预言,也不是谎言,仿佛在高处俯视每一个人,就像上帝。

是的,上帝洞察每一个人的心思,知道每一个秘密,并通过言说的方式抵达真相,而其实每一个人的内心也都有一个上帝,只不过在金钱、情色的欲望之下,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另一个自己,并用虚伪的面目掩盖,所以即使被揭露出来,也希望通过建立一个乌托邦逃避道德的处罚,甚至要消灭自己内心的上帝,这是一种泯灭,是一种亵渎,所以无处不在的旁白是一个被恢复的上帝。自己的上帝言说的是那些看起来已经发生的那些秘密,他实没有预言,没有在未来之路上为自己指明方向,在酒馆男人相互残杀中死去的时候,唯有那个骚货萨利幸免于难,她在大笑自己的幸存,但是最后的旁白却说:“她不知道明天将会被一只加仑狼咬成碎片。”明天在哪里?没有经历的明天,没有发生的悲剧,对于萨利来说,像一个玩笑,只留在“我勒个去!”的嘲笑中,而其实,明天只是今天的一个过渡,对于萨利来说,今天同样充满了淫欲,充满了邪恶,同样被遮蔽了自我,所以明天从来不是预言,而是一种必然,走向自我毁灭的必然,无法逃离旁白的必然,无法改变上帝的必然。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178]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