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15 《荒唐人的梦》：与死亡无关的毁灭
死亡是自己的死亡，这是个体的死亡，看上去是彻底的死亡，“世间的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当死亡只是变成一个人烦恼的解脱，贫困的逃离，甚至是对一切美丑的拒绝，那么也无法真正抵达真理。而当死亡之后的新生遭遇面具，遭遇暴力，遭遇诱惑，甚至遭遇宗教的沦丧，那才是对于人类最大的亵渎，才是信仰的真正缺失，才是爱的真正毁灭。
人活在世界之上，成为世上的生灵，他的目光，他的心灵总会以梦境的方式看见天堂，看见地狱，它们就围绕在世界的每一个人身边，所以走向天堂还是跌入地狱，似乎是一个人关于生与死的抉择。天堂是善，天堂是美好，天堂是爱，“天堂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只要一蹴而就。”当我生活在这个卑微、落魄、困苦的世界的时候，是希望能够让自己看见天堂，并且进入天堂。而要告别世界进入天堂，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亡。
所以对于我来说，死亡是一个起点，一些希望，一种抵达，是对于人世种种罪恶的逃离，逆向着人群，孤独着自己，在我面前的是那些人的尖叫，那些人的嘲笑，那些人的咒骂，以及那些人和我一样的困苦，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我所看见和经历的一切都是苦不堪言，都是一种黑暗和冰冷，所以我最后要选择自杀，用极端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而结束生命的意义不是为了告别，而是为了抵达，抵达那个死后的世界，抵达现实中没有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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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 亚历山大·彼德洛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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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逃离了女孩，所以逆向了人群，所以孤独面对自己，最后所以拿出了那把枪。只要枪声一响，感觉就会消失，生命就会消失，一切的罪恶都会消失，而消失之后所出现的必将是一个死后的世界。死后的世界在这种逃离生命的逻辑中，是一种幻觉意义上的天堂，它的每一处都和现实保持着必然的现实，那里是一片明亮的大海，有飞翔的海鸟，有细腻的沙滩，沙滩上是正在玩耍的可爱女孩，女孩走近他，没有向他喊叫“老爷”，没有哭泣，没有赤裸着双脚，没有想念妈妈，反而伸出手在他印着血迹的胸口抚摸，于是和死亡有关的鲜血消失。而在大海边上的森林里，是羊群，是天使，是鱼，是婴儿，是鲜花，是男人和女人，是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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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人的梦》电影海报 |
有人发出笑声，有人快乐无忧，有人为他治疗脚伤，“他们心灵相通，心心相印，他们男欢女爱，他们生育孩子。”这是死亡之后的新生，这是现实之后的天堂，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快乐的，一切都散发着爱的光芒。但是这一个美好的世界，是不是取代了现实？是不是否定了地狱？是不是修改了死亡的恐惧？毁灭而新生，是不是能够发现真理？即使是一个荒唐的梦，但是在这真理的光芒中，似乎也抵达了彼岸，抵达了善的终点。
“一切梦都是真相。”只是一个梦，却变成了改变一切虚幻的真理？那个孩子在手掌上长大之后，为什么变成了飞远的鸟？那个智者在大地上插上柱杖，为什么朝向太阳而化成了一团火？或者说，为什么那个美丽的女孩，为什么在赤身裸体而醒来的时候，或戴上面具？美好的天堂，善良的世界，在地球另一端，在遥远的星辰之上，却只是在一个梦里，当梦醒来之后，听到火车的咔嚓声，听到孩子的哭泣声，听到夜晚的寂静，现实却又突然回来了，而且这种回来不是因为天堂太过遥远，而是我亲自将梦中的天堂毁灭了。
“他们堕落的原因是我。”男欢女爱，生育孩子，我却拿着一幅面具，披着白纱，像一个老太婆走近那个女孩；女孩在笑，却也像我一样拿着面具走向更多的男人；更多的男人那着面具靠近更多的女人，更多的男人，更多的小孩……仿佛是一种传染，他们的笑声变得恐怖，他们的快乐变得造作，男欢女孩的纯洁变成了诱惑，所以蜘蛛爬上了身，所以黑狗开始吠叫，所以罪恶开始出现。被惩罚的人戴上了牛头的面具，冲破了墙，并且拿着武器朝人群挥舞；人群那石块朝着那个男人猛击，还将他绑在树上，最后用石块为他埋葬……
不管是男人戴着面具冲杀，还是人群用石块报复，传来的只有孩子悲惨的哭泣声，这是诱惑，这是罪恶，这是暴力，而能够拯救人灵魂的宗教呢？高高在上的主教让人们忏悔，让人们宽恕，让人们找到真理、认识真理，可是人群中只要有人将地下的石头挖掉，整个人类信仰之塔就会倾圮，就如巴别塔一样，它破坏的是和谐，破坏的是一体，破坏的是多元时代的信仰共同体。当宗教坍塌，当信仰成废墟，那么自我又在何处？
我是在这倒塌的现场救起和自己一样的那个人，用双手捧住，就像拯救最后的自己，可是他却用一个枪击脑袋的动作将自己彻底毁灭——自己成了沙子，纷纷扬扬，在沙滩上消失无踪，而无数的沙子变成了巨大的海浪，卷走废墟上的一切，也卷走正在沙滩上玩耍的那个小女孩。这是自杀的自己，这是毁灭的自己，这也是吞噬世界的自己——“到底是谁？”的喊声里，永远没有人回答。
用死亡逃离现实，这是一种荒唐的梦，而在现实中渴望天堂，何尝不是一个荒唐的梦；死亡可以毁灭现实，而对于现实来说，真正毁灭一切的是罪恶，是诱惑，是暴力，是没有信仰，是没有爱，“我们的生活难道不是梦吗？”但是梦的意义并非是彻底将自己从死亡回到原初的伊甸园，而是在去除梦的幻觉中在现实里发现爱，发现信仰，发现不被毁灭的希望。“如果你赞扬的那个世界想毁灭掉她，想要杀死我和我荒唐的梦，那么向我展示另一种生活，一个全新、更好的生活。”天堂不是现实毁灭之后的世界，而是在另一面，在黑暗中亮起的灯光里，在和小女孩拥抱的温暖中，在面对自己的希望中，在荒唐的梦醒来之时。
“要像爱自己一样爱别人。”爱着身边的别人，现实中的别人，其实就是爱着自己，爱着掌握真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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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 《道成寺》：何处化解这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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