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18 水知道答案

在时间的句子当中，人们像一堆逗号一般切入其中，而你为了打断这句话，却把自己定成一个句号。
——萧沆《解体概要·意识到不幸》

还是一个悬疑，还是巨大的无知。我们不是鱼的一部分，子非鱼的寓言和现实，就在那里，在那小巧而没有什么特点的鱼缸里，不是经常变更的场景，只是放在那里，桌子的一角，不是装饰，仅仅是为活着的金鱼提供游动的场所。死亡之外，它们都坚强地活着。

周一绕着远路，和刚放学的小五去菜场买金鱼。再一次，还是那个摊，还是那个打瞌睡的卖鱼人，问他鱼为什么那么容易死，他说，缺氧，水里氧气不够。没有其他的可能，就是缺氧，缺氧的水，水的鱼缸，只有在他那里，有氧气泵，不断地提供给那些金鱼。并无二致的结论让那天变得很特别。买回去的还是四条，却挑了最低价的那种——每条一元，是最先死掉的6元那种的六分之一价格。意义是显而易见的，就是用这样的低价构筑一个关于对卑微生命的观察。

还是买了四条，分别养在两个鱼缸里。然后倒水，然后喂食，看着它们畅快的游动，真的没有人知道它们还有什么威胁等待着。买来之后，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个疑问是：金鱼有没有活着——不是问有没有死去，是有没有活着，活着是一种追求。但悲惨的事实又一次出现，第二天下午回家，一条金鱼又死了，依然没有泛起肚子，依然像睡着了一样，可是死了，离开一起买来的同伴，死了。

四条又变成了三条，连同第一次买来而死去的四条，一共有五条在短短两天时间内相继死去。生存着是一次巨大的不安。面对剩下的三条，我们几乎不抱什么幻想了，设想它们也会很快“追随”而去，我对小五说，如果它们也死了，那再也不去买金鱼了。所以，换水也变得懒散，甚至也没有喂食。但是反常的事情发生了，第三天，它们都活着；第四天，还是安然无恙——整整四天的时间，它们依然活着，这便创造了在鱼缸里没有氧气依赖的存活时间之最。

什么原因延长了它们卑微的生命？在其他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的情况下，或许只有水的原因了。以前那些都是用直供的自来水，先是用盆子接起来，然后放在窗外晒一两天，再给金鱼换水。虽然做好了许多准备，但是当金鱼一批批死去的时候，才隐约觉得或许水才是致命的原因。于是把水换了，彻底换了，用了水塔里的水，两种不同的水，储存在那里，就不会有漂白粉了，对于金鱼来说，也许会少更多的威胁。

想想也只有这么一个原因了。只有水知道答案，在金鱼的存活史上，水成了至关重要的东西。或者对于生存在水中的生物来说，水的意义超过了一切。“养鱼先养水”，水质的好坏是会直接影响金鱼正常的生长发育。换水的目的一方面清除垃圾、鱼便及剩余饲料、陈腐杂质等水中污物，同时增加水中的氧气。而金鱼的养鱼水，不能是刚放出而未经晾晒处理过的自来水或井水，由于里面含的氯气较多，对金鱼危害极大。而应选择自来水或井水、泉水，经过晾晒静置沉淀2-3天左右，并且与鱼池缸水温相等或相似的干净水，这种水被称做“新水”，而楼顶水塔里的水基本上符合这个要求。再就是换水了，一天一般是1-2次，将全部金鱼捞入盆内，然后等换水完成，再把鱼分养在不同的鱼缸里，最后便给它们一些食物，也不敢喂多，据说金鱼只会撑死而不会饿死。如此一番，便完成了一次过程。

水中的金鱼，被人为安排着，而我们不生活在水中，永远体会不到水的意义：不知道水给鱼带来的畅快感觉，也不知道致命的水对鱼伤害时的痛苦。它们只在那里，在看得见的鱼缸里，在游动的水里，延续着一天又一天的生命。

可是我们永远是缺水的，我们只是在观望，鱼的世界只缺一个说话的权力，它们睁着眼睛吃着喂给的鱼食，也不曾反抗也不曾提出异议，即使难受也是无声无息。就这样不断地死去不断地被夺去生命，卑微者，永远是卑微的，少许的水就可以主宰生命。其实在对金鱼的一周观察之后，很多东西便成为了被揭示的主题，关于生和死，关于现实和虚构，关于一种水和另一种水。

就像我们不断面对的句子，其实看上去是一个稍作停顿的逗号，但其实谁都不可能自我选择去终结，水是另外提供的，只有游进去，像一尾鱼，才能知道里面有着怎样的自由和劫难，句号从来不是自己可以画上去的，从头至尾都交付给了一种安排。生存没有法则，在金鱼的世界里，总是会有和人一样的无助和死亡。

鱼还活着，有些东西早就置于死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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