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18《赛尔乔·莱昂内：发现了美国的男人》：破碎的“美国往事”
赛尔乔·莱昂内英年早逝，导演的影片包括“镖客三部曲”、“革命三部曲”和最早的《罗德岛巨像》一共只有七部，纯粹只是为了填补“百人千影”的空白处，所以选择了莱昂内相关的纪录片“救场”，最终选择的是《莱昂内往事：电影，电影》《悲凉山掘墓记》和这部《赛尔乔·莱昂内：发现了美国的男人》。按照纪录片上映的时间序列进行观影，《莱昂内往事》突出“往事”，和他的“往事三部曲”至少在片名上达到了某种一致，而相关人员对电影和莱昂内的回忆，构成了情感传递的轨迹线；《悲凉山掘墓记》去除了全面回忆的传统记叙路子，以2016年7月24日在“悲凉山”墓地纪念《黄金三镖客》拍摄50周年这一事件为切入点，视点独特，叙事切口下，在一个事件的放大中侧面阐述了莱昂内以及他的电影在影史上的独特贡献。
但是当2021年的《赛尔乔·莱昂内：发现了美国的男人》被观影，却没有看见关于莱昂内以及他的电影新鲜独特的东西，导演Francesco Zippel采用的还是传统的纪录片拍摄手法，从莱昂内的从影经历、莱昂内电影的独特意义等方面全面展示了莱昂内留下的“电影遗产”。叙述是中规中矩的，介绍是波澜不惊的，纪录片以电影拍摄回忆、西部片的独特性、电影中的配乐等方面为中心，然后以点带面通过叙述者的回忆和评价，构建起整个电影的结构。当然，纪录片对莱昂内的致敬是明显的，而致敬的出发点就在于他的电影具有不可取代性：莱昂内原声再现是对这种致敬的“自信”开场，他在接受“美国之夜”采访时就表示：“电影对我来说高于一切，它总是通过故事和神话来表现……对我来说，电影就是爱，反之亦然……”
从这个莱昂内本人的自信出发，纪录片攫取了很多相关人士的评价，昆汀回忆说，自己在大屏幕上看到《黄金三镖客》画面中的那张脸，一下子被震撼了，他认为莱昂内的电影代表着新时代的开始，“他的电影是现代电影开始的标志。”所以昆汀的《杀死比尔》《无耻混蛋》《八恶人》《被解救的姜戈》都有莱昂内西部片的影子；马丁·斯科塞斯和昆汀的观点相似，他认为，莱昂内的电影是意大利传统和现代主义的一个分水岭，创造了从未有过的分水岭；而徐克更是从个人体验出发，他回忆是在学校时看到了莱昂内的电影，当时也是震惊，特别是他电影中的配乐，深深吸引了自己，徐克坦诚如果没有莱昂内的影响，自己很可能和电影无缘；朱塞佩·托纳多雷也阐述了音乐在莱昂内电影中的作用，他认为在配乐中，电影即使没有对白，音乐也完成了对话，“沉默用音乐呈现”……
| 导演: Francesco Zippel |
纪录片穿插了不少莱昂内对电影的回忆，而他人的评价则构成了另一个角度。这个传统的纪录片叙事方式串联起了莱昂内的创作，虽然材料很多，但是不免让人生厌。但是正如电影片名所示，Francesco Zippel无疑想找到另一个角度来解读莱昂内以及他的电影，想跳出既有的模式和素材寻找新的叙事面向，的确，在三部纪录片的对比中，Francesco Zippel的这部纪录片还是呈现了其他纪录片没有的素材，比如莱昂内的女儿和儿子对父亲的回忆，那些充满温馨的旅行经历是家庭之爱的表达；莱昂内第一次接受《美国之夜》的采访也是珍贵的影像资料，还有罗伯特·德尼罗回忆在拍摄《美国往事》时和莱昂内发生过分歧甚至有过争吵，但是最后化解了，按照制片人阿农・米尔岑的回忆，两个人从此成为最好的朋友，甚至演变成浓厚的父子情，“他们彼此相爱”；还有詹妮弗·康纳利，她回忆自己14岁的时候拍摄了这部电影，甚至奉献了自己的初吻，康纳利认为，当初并不打算当演员，但是在拍摄这部电影时获得了非凡的体验，从害怕到融入，她感觉莱昂内就像一个慈父……
但是除了这些“独一无二”的素材之外，Francesco Zippel在纪录片中引用的其他素材已经在类似的纪录片中出现，比如东木回忆在拍摄《黄金三镖客》时炸桥发生了两次，第一次因为没有喊出“开拍”而使一切重新开始；《荒野大镖客》最初是对黑泽明《用心棒》的改编，由此引发了一场官司，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美国历史学家费莱茵再次出场，他评价了莱昂内西部片的特色，更是重复讲述了莱昂内想要拍摄的《列宁格勒》，也再一次和《莱昂内往事》中一样，回忆了莱昂内对他讲述这部电影的第一个场景；当然还有莫里康内的回忆，他对于自己如何寻找配乐的灵感，也早已经是一种老调。
《赛尔乔·莱昂内：发现了美国的男人》电影片头
Francesco Zippel选择这些素材来讲述莱昂内的故事，致敬莱昂内，就是为了阐述“发现美国”这一视角，而实际上，莱昂内和美国的关系并没有成为这部纪录片独特的视角。莱昂内和美国的关系，在几个维度里得到体现：一是美国电影对早期莱昂内观念的影响，按照费莱茵的说法，莱昂内从小对好莱坞电影表现出独特的兴趣，而战后美国登陆意大利，也对莱昂内的成长带来了影响。从这一点来看，莱昂内电影中出现美国元素、具有某种美国电影风格，是不可避免的，而他的“镖客三部曲”当然是在美国西部片基础上的创新和突破，“一直被模仿”最后是成功超越，这就是莱昂内的独特贡献；第二个层面来说，莱昂内的电影也在美国拍摄，也拍摄了美国，《西部往事》部分取景在美国，而《美国往事》更是聚焦意大利后裔的黑帮在美国的故事，这是莱昂内和“美国”最紧密的结合；在第三层含义上来说，Francesco Zippel似乎在阐述莱昂内电影对“美国电影”的影响，所以纪录片中大部分的被访者是在美国的导演和演员，比如昆汀、斯科塞斯、朱利亚诺·蒙塔尔多、东木、德尼罗、康纳利，费莱茵当然也是美国人，他们的回忆和观点组成了莱昂内电影对美国电影影响这一主题……
这三个方面组成了“发现了美国的男人”的维度，但是不管是莱昂内对美国西部片的吸收和创新、莱昂内拍摄美国生活以及美国导演和演员对莱昂内的回忆，都没有真正挖掘出“发现了美国”这一主题，它更是在一种碎片化的访谈中建立脆弱的关系，甚至三个维度都在泛泛而谈中被构建，所以纪录片所要呈现的“美国往事”是破碎的，是平面的——是不是第四种可能，Francesco Zippel出于个人原因，在莱昂内和美国之间建立联系？但可惜Francesco Zippel的资料很少，演员和制片人是他的主要身份，2014年参演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2017年参与制作电影《恶魔与阿摩斯神父》，而在导演这一身份上，豆瓣列出和他有关的电影只有四部，2018年的《弗雷德金未剪辑》，2020年的《了不起的费里尼先生：韦斯·安德森访谈》，2021年的《奥斯卡·米考斯：黑人电影世界的英雄》和2022年的这部《赛尔乔·莱昂内：发现了美国的男人》，可以看出，他拍摄的纪录片角度出奇一致，主体都是电影导演，方式都是访谈，当然也都是想通过不同角度展现另类人生。
纪录片没有真正发现和美国有关的莱昂内，Francesco Zippel似乎也没有发现和莱昂内有关的美国视角，在破碎的“美国往事”中，唯一具有温度的似乎是最后一幕：“安静”的那扇门被打开，里面出现的是莱昂内的头像，费莱茵说：“谢谢你的记忆。”而莱昂内的女儿则对着父亲说：“离开35年了，快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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