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08 毫无臆想的纯粹

开车去修理处，已经是连续第三个中午了。起先是补胎，一路向西几天之后回来一看车子前左轮胎泄气厉害；昨天是来修左后门的锁扣，不能自动上锁，存在安全隐患；今天再来，是因为昨天的锁扣型号不对，装上去会发出咔咔的声音。

今天中午装好了，自动上锁自动解除，只要轻按遥控钥匙的开关即可。连续三天的中午时分放在汽车修理上，不仅史无前例，也改变了生活作息习惯——不再午睡。这是不是一种无奈的告别？昨日立冬，天气转凉，其实这样的天气午睡存在着极大的风险，毕竟只是简单地安睡，没有舒适的床没有温暖的被，所以告别午睡也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在等车修好的过程中，我总是延续着午睡的某种习惯性动作，比如坐在客服的沙发上，用手撑起头，然后昏昏欲睡，舒适、柔软，还有一点温暖，就这样与外面忙碌的修车情景隔开来，就像在另一个现实里。如梦却未有梦，俗称“打盹”其实也充满着某种乐趣。而当车子修好要付380元修理费时，现实才让我猛然回归，撇除似梦非梦的睡眠状态，回到立冬之后的秋日，回到轮胎和锁扣恢复如初的状态，似乎也是回到了既有的秩序上。

但是，修理人员说，你的后轮胎也要换了，存在安全隐患，你看还是2006年的。我低头一看，轮胎上的确有“06”的字样，大概是生产日期，回忆一下，车子买来到现在，前轮胎换过，而后轮胎似乎的确没有更换过。他的话大约是有道理的，轮胎磨损比较严重，当然会对行车安全造成影响。但是，但是午睡时间应该告一段落了，午睡时间出门修车也应该告一段落了，否则，再连续下午真的会以为我的车已经完全老朽了，其实，零配件被更换只是一次“更年期”的到来，符合自然规律。

迄今为止，汽车身上已更换的零配件包括前轮胎、反光镜、汽车大灯、蓄电池、锁扣马达等等，我已经不大会把这些纯技术层面的修理和更换说成是“有病的语法”，如果一定有某种暗示，我还是觉得随着年龄的增大，汽车和所有的物件，甚至人一样，都会衰老，都会走向老朽的一天。即使昏昏欲睡一会儿，也不会恢复元气精神焕发，自然规律不可抗拒，多做几个梦抵抗一下现实倒是有点阿Q精神的。

生活的场景，并无特别的指向，车子行驶在这个城市里，甚至也没有特别的指向。从起点回到起点，没有终点的行驶，或者说，终点只是被绕过了，它在那里却没有标志意义，只是经过而已。过程就是这样可以被放大，而被记住的是标注着的地名、节点和岔路，是锁扣、轮胎以及相关的更新换代产生的修理费用，甚至，也还有那些昏昏欲睡不断挑逗的精神性慵懒。

城市没有病症，“阿赫兰却相反，它似乎是个毫无臆想的城市，即是说，它是个纯粹的现代城市。”一句话其实是病症开始前的症候，纯粹是因为毫无臆想？城市的背后有着巨大的危险，却一无所知，该修理的时候却想着那些美好的速度，和没有方向的行驶，消除在具体的场景里，所以一个城市里是不会允许毫无臆想的生活存在，但是却是事实，纯粹地把这个社会想象成充满着阳光、和谐和感人的世界。而相反的道路上，我们不能亲见，后视镜里有什么？一张变形的脸，看起来像自己。

纯粹是因为无法见到。回到这个城市之后，我以为是适应了没有网络阅读的习惯，Google浏览器竟然一样无法打开。订阅的未阅读文章已经达到了1000+，数字的魔法在那里独自变幻着。包括gmail、搜索，都呈现一种病态的现状，“尝试重新载入页面”，然后是提供给你解决的方案：“如果不起作用，您可以：尝试使用 https。尝试注销。清除您的浏览器缓存并重试。要查看更多的问题排查提示，请访问帮助中心。”或者也是所谓的纯粹，“重新载入”是一遍又一遍徒劳无功，毫无臆想的网络生活其实就是让你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失败。因为有病。

11月8日的纪念意义也绝非是中国意义上的。Google的符号正在另一个世界里被标示，而更多的人在毫无臆想的城市里昏昏欲睡，接近纯粹。今天是记者节，中国的第13个记者节，而谷歌首页的涂鸦不是由镜头、喉舌、铁肩组成的记者形象，而是以《吸血鬼德古拉》原著为原型背景，以纪念爱尔兰作家布莱姆·斯托克165岁诞辰。

吸血鬼的世界是神秘的，也是恐怖的，而在纯粹的城市里，可以把这些神秘和恐怖消除掉，在毫无臆想的病态中正襟危坐，听嘹亮的歌曲，看激昂的场景，红色的世界里到处是欢呼的声音。进入或者没有进入，是生活的两种方向而已，就像经过的终点，就像慵懒的欲望，就像被更换的零件，不在一条道路上，却也不愿推倒一面墙来欢呼两个世界的融合。

2006年的轮胎，其实保留着2006年最初的记忆，一辆车在行驶不多的路程之后猛然发现零件不同程度受损，时间在看不见的地方磨呀磨，生病康复再生病，或者纯粹杂乱再纯粹，已经不是最初我们想要的城市了，甚至也没有了最初那个昏昏欲睡的梦。合上历史的那一丁点记忆，就像合上一本刚刚摊开的书，我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加缪的《鼠疫》，一种疾病，以及疾病之外的那种毁灭，但是真的不可逃避？真的要在纯粹中结束每一天？尼尔·笛福说：“用别样的监禁生活再现某种监禁生活，与用不存在的事表现真事同等合理。”合上书最后一瞥，这句话其实写在一个时代的额头上，如此光明正大，如此毫无臆想。

监视之后，后视镜里真的果然是你自己的那张陌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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