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08《四个春天》:生命本真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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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的迎春花露出了黄色的花蕊,南飞的燕子又在屋檐下做窝还生出了小燕子,坟地旁边的蔬菜开始翻绿了,春雨淅淅,撑着伞的老两口站在山上,母亲李桂贤想起自己年轻时曾在这里跳过舞,于是开始轻声吟唱,父亲陆运坤给母亲递过去一瓶水,两个人撑着伞、唱着歌、喝着水,看远处水墨的山和氤氲的天,然后感叹:“一晃就是几十年了!”

这是2016年的春天,也是陆庆屹记录下来的“第四个春天”,在回忆的歌声里,在看天的目光中,“一晃就是几十年”是对于时光的感慨,有些东西似乎走远了,但是,父母还在,老屋还在,故乡还在,春天还在,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而其实,在被连接了过去和现在的生命轨迹里,站立在春天场景中的父母,背对着镜头的老人,其实内心一定有过哀伤的情绪,那一片开垦出来种菜的地方,近旁就是一个坟墓,那里埋葬着他们的女儿陆庆伟:两年前的2014年,陆庆屹记录的“第二个春天”里,一直腰杆不好的陆庆伟被诊断出了肺癌晚期,在医院里传来的是她“太恐怖了,太恐怖了!”的喊声,是“妈妈,我对不起你们”的哭声,是妈妈拿着佛珠在床上的祈祷,是为她最后洗脚的悲痛。而当埋葬在独山的这片山头之后,父母也总是上山来,一边为坟地清除杂草,一边则开垦出种菜的地垄,当地里的菜苗生长着,他们似乎看见了一种重生,亲人的生命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似乎,这也是对于自我生命的一种告慰,而这正是春天该有的模样。

从2013年的“第一个春天”到2016年的“第四个春天”,陆庆屹截取了其中的“四个春天”,在每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楼顶上的迎春花总会慢慢开放,屋檐下的燕子总会筑巢,山野里的水在潺潺流动,那条行走的小路上总会有歌声传来,春天到来,春天持续,春天永在,而在这春天里,生命似乎也在搏动,也在说话,也在生长,即使老人的岁数越来越大,即使身体越来越差,即使身边的人会突然离开,但是在四个春天组成的故事里,永远有一种生命的律动,永远有生命本真的绽放,它是目光中的温暖,它是在一起的携手,它是相敬如宾的和谐,它是子女同在的温馨,而正是这春天固有的味道,“一晃就是几十年”不再是时光流逝的无奈,而是沉淀在那里醇厚的情感,四个春天之外是有生命本真存在的无数个春天。

陆庆屹用摄像机记录陆家的春天故事,而在截取的“四个春天”里,他用了不同的方式阐述生命的本真。一种叫仪式,陆庆伟、陆庆松和陆庆屹姐弟三人在不同的城市工作,每年春天到来,也就意味着要回家团聚,而在家里的父母开始张罗过年,他们自己写春联,挂灯笼,熏腊肠,然后等全家都到齐之后,便开始祭拜祖宗,这是传统,是时光沉淀的一种习俗,母亲告诉他们:“如果我们不在了,不要忘记这些传统。”传统开启了过年的序曲,也开启了春天的节奏,于是大年三十的烟花,年初一的上坟,以及之后的上山采蕨菜、采药,都成为春天的故事。2013年“第一个春天”,已经是初夏的五月,姐弟几个又从各自生活的城市回来,为的是纪念父母的金婚,在饭桌上,春节没有回家的姐姐陆庆伟说起了在火车上被误认为自己是80后的故事,笑声中是一家人的温情,之后的金婚纪念,陆庆伟提议父母们来一次交杯酒,老人站起来,有些不自然地喝了酒杯酒,陆庆伟拍手鼓掌,一种并不华丽的仪式里见证了两个人相濡以沫的婚姻生活。

仪式不是形式,仪式本身也成为生活的一部分,甚至仪式也超越了春天这一种季节。姐姐陆庆伟患病逝世,葬礼上也是一种仪式,当下葬时陆庆伟的儿子佟畅喊着:“妈妈!”当在“接送回家”时跪着说:“妈妈,我们回家了!”情感的释放已经超越了仪式本身。除此之外,家里的那些视频也可以视作是仪式之一种,当父亲在讲台上为学生上最后一节物理课,母亲拍摄了画面,这是纪念的仪式;当一家五口在过年相聚的时候,录像又拍下了年三十温馨的画面,这是岁月的仪式,1997年去外公坟上上坟、2018年11月上山砍柴,2009年收苞谷,甚至2010年母亲上山洗衣服,都被镜头一一记录下来,整个家都有记录生活的习惯,当他们把生活片段放进小小的摄像机,其实就是开启了对于时间的仪式,而这些仪式不是封存在那里,当有一天被打开,它们不仅仅是回忆之一种,也在某种意义上让过去成为现在的一部分。

导演: 陆庆屹
主演: 陆运坤 / 李桂贤 / 陆庆伟 / 陆庆松 / 陆庆屹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上映日期: 2019-01-04
片长: 105分钟
又名: Four Springs

2015年的“第三个春天”,在孩子们各自回到城市之后,在女儿逝世之后,父亲打开了这些视频,在视频里,总是传来作为解说的陆庆伟的声音,那里有欢笑,仿佛岁月不曾远去,仿佛孩子不曾离开,而在2016年“第四个春天”的时候,父亲找到了曾经制作的一段视频,里面唱歌的正是陆庆伟,在“明天我也将启程”中,母亲终于抹去了眼泪,女儿的音容笑貌犹在,思念之外,悲痛之外,其实是对于生命意义的再一次体悟,于是在陆庆屹的镜头下,背景音乐还是姐姐的歌声,而父母已经踏上了上山的路,在“山高水长路不平,携手共攀登”的时候,两个人携着手穿过了田野,“风光在险峰”的时候,老人已经慢慢走向了山坡的高处,他们最后走到陆庆伟的坟前,开始整理地里的那些蔬菜,仿佛在歌声的旋律中,他们和陆庆伟永远在春天里。

在家里的视频资料中,有一段是父亲拍摄父亲解说的画面,一群燕子又回来了,它们在屋檐下筑巢,它们生了小燕子,小燕子又开始离开巢穴,“可能今天明天都要飞走了,但是它们舍不得离开老窝。”父亲对燕子的独语,其实正是注解了自己的生活,孩子在春节时回家,过完年又各奔东西,他们像燕子一样,长大了就会离开,而对于父母来说,希望每年都会像燕子一样回来。2015年“第三个春天”,外孙佟畅回来了,陆庆松也回来了,但是几天之后他们又要走了,母亲把他们送出家门,站在街上看着他们离去,而走进屋子后不久,她又走了出来,再次目送早已经走远的他们,而父亲一路走到能坐到出租车的地方,然后付了车钱,看车子慢慢开远,之后出租车在前面掉头,又从相反方向开了过来,而父亲一直没有挪步,等到出租车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才走了很长一段路回到了家。

《四个春天》电影海报

一家人的“四个春天”,有相聚和离别,有欢笑和哀愁,但是一切都是对于生命本真的体悟,所以关于身体,便成为一个突出的主题,2014年的第二个春天,父亲似乎生了一场病,气色似乎比以前也差了许多,他对母亲说:“现在越来越离不开你了。”而在大年初一上坟的时候,母亲从山上采集了很多草药,取代了第一个春天两个人采的蕨菜,父母一起将草药清洗、剪切、晾晒、捣碎,家里似乎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而更加关心身体的父亲开始翻以前拍摄的照片,听以前唱过的歌曲,“如果能抱孙子,此生足以。”透露出对于生命变化的无奈。而2014年的“第二个春天”,陆庆伟的去世似乎为这种无奈注解了极端形式,在这一年的4月,大家还从自己生活的城市来到了父亲的老家罗甸,因为94岁的大伯患病,大家都去看望他,父亲在病床上安慰大伯:“你完全可以活到100岁。”大伯的病果然好了,一家人在父亲离别已经64年的家乡游玩,他们在岩洞里留影,父亲也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生活。那时,大家都没有想到死亡正在走进,到了10月的时候,陆庆屹的镜头转到了贵阳的一家医院,那里传来悲伤的哭声,瘦弱的陆庆伟躺在床上,喊着“太恐怖了,太恐怖了”,而母亲则不断安慰她,为她洗脚。接着,陆庆屹的镜头里是11月的独山,姐姐的葬礼在这里举行——生命的转瞬即逝,就这样在镜头的转换中完成,那一种悲伤似乎无可抑制地传递出来。

生命走向死亡,似乎是春天里不该发生的故事,而“四个春天”也正是由于这一场死亡而平添了悲怆的气息,但是一家人痛定思痛,似乎在对于生命的本真上更多了一份感悟:那些视频记录着曾经的生活,那些照片定格了曾经的岁月,逝者已逝,生者还将继续前行,当父母将姐姐坟边的土地修葺为菜地,就是将生与死融合在一起。在“第四个春天”里,母亲学会了用微信,学会了在网上转账,在父亲拿着手机不小心转给了她钱之后,母亲大笑起来,两个人的笑声,似乎将人生中悲伤的时刻翻了过去。之后父亲开始养蜂,母亲说“他像找到了初恋情人”,父亲还决定每天为家里做一件事:修凳子、整点灯、晒青菜、磨豆浆,而两个人呵护着楼顶上的花园,采一朵蒲公英,竟像孩子一般兴奋地吹起来,笑声传递着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悲是生活,乐是生活,活着是生活,死亡是生活,相聚是生活,分离是生活,在“四个春天”的故事里,他们永远活在用歌声编织起来的心情里,“春来桃花满屋开”,唱出的是希望,“让我们回忆起最珍贵的一刻”,唱出的是怀旧,“春风吹醒了凤凰山”,唱出的是温情,踩缝纫机、看燕子绕梁、给蜜蜂做房子、唱一曲老歌、摇响手风琴,无非都是生活本身,所以“四个春天”不只是仅仅四年的影像记录,它是关于人生本真一种永远绽放:四个春天向前,是回忆中的过去,四个春天之后,是继续前行的未来:2017年一家人开启了丽江之行,2018年父亲收到了礼物,是一架电子琴……生活还在继续,春天还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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