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08低头看见了天

或者我们设想:时间打开了青年诗人小集团的圈子,弯腰,低头,钻到腹股沟处,从胯下看看我,挤挤抽风的眼睛;

——波拉尼奥《护身符》

如果可能,我会从办公室走出来,在走廊上低下头,越过不到一米的栏杆,越过栏杆外面的玻璃墙,将目光延伸到一楼的空地上,似乎两旁延伸过来的枝叶无法遮挡我,在强劲、雄壮的广播操背景音乐中,我会看见整齐划一的做操动作,在他们头部、四肢和身体的伸展中,体会一种运动的节律。

我说的仅仅是可能,可能之外是不可能,我其实只会按照自己的行走方式直接通过走廊,目光毫不外泄,更不会以俯视的方式参与到他们的活动中。但更多的时候,我需要的是抬头,越过那些冬青树的枝条,越过下雨太久而沉郁的天空,寻觅某种意料之外的存在——其实是徒劳,在无一物的空中什么也不会逗留,只是展开一种想象而已。但是在向上的可能中,向下便更加变得不真实,甚至如那诗句所说:“鹭鸶说,那是鱼/只低头一啄/就破了剎那的幻镜//”也是禅思带来的幻境。

但是,为什么在那座满了人的会议室里,却反而低头?晚上的灯照亮了一切,幻灯片,视频,以及台上演讲的人,你必须用仰视的方式才能看见这一切,这是一种被要求的姿势,你的目光要越过前排的那些背影,越过更前排的那些头,才能以搜寻的方式看见那充满激情的动作。但其实,只要你带着耳朵就可以了,那些经历的故事,那些深情而煽情的言语,那些不可遏制的叙述冲动,都是一种声音,在原本安静的夜里传递过来,变成了巨大的声响。

带着耳朵,你会听到一切,而且声音世界里本就有这想象的空间。只是在你抬头望见台上的动作,在你打开耳朵听见激昂的演说,是不是会在一种声画背离中反而加剧了一种矛盾?听者无心,看者会有心吗?或者说,当目光依次穿过那些人群和背影,在成为间隔而没有互动的过程中,其实早就形成了一种自上而下的单向传播模式,而这在本质上违逆了这场演讲的意义。“我沉浸在巴黎之王的愉快想法中,觉得自己是高高居于凡人之上、鞭挞白痴的青年之神。”其实,在上面和下面,在叙说和听取之间,就已经隔开了太长的距离,一致所有的过程都变得了形式,甚至在夸夸其谈中与夜一样把真实的东西湮没了。

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今天这个节日的庆祝活动,纪念日,似乎是和坐着的每一个人有关,声音里有宏大叙事,有国家情怀,有责任担当,但是那只不过是站在上面的表态,当世界一如既往地按照仰视的方式打量,其实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平视而看见的存在?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这一个行列里,也从来没有感觉到作为其中一员的节日仪式感,“年轻人告别了诗歌,向粗俗的叙事低头。”一种存在,一种习惯,以及一种生存,无关乎什么理想。

向粗俗的叙事低头,其实已经演变成了一种反讽,不如就这样按照习惯的方式,弯腰,低头,然后钻到腹股沟里,最后一定是从另一个方向看见了背后的东西——颠覆了顺序,逆反了方向,最后在穿过人群的双脚、脊背、后脑勺之后,看见了黑暗里的天。是的,这是一个可以反复练习的姿势,知道充分掌握其中的诀窍,然后低头看见天,抬头看见地,在上下异位的过程里发现粗俗的叙事之外的某种风景。

“归根结底,讽刺就是离开自我。”消解、分离、崩溃,其实一切未遂的任何和意识也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日子,以及特定的想象中,才在低头看天的戏谑中完成了反讽,于是,听到的声音都变成了颂歌,于是看到的世界都变成了盛世,于是,夜变得光明,于是,人变得高大,于是,“这歌声就是我们的护身符。”而世界的奇妙就在于换一个角度,就是不一样的存在,甚至在违逆了你的主义和思想之后,透过缝隙也能看见一片被照耀的光明。

只是,低头钻到腹股沟的动作,最后回身时就会变成一种畸形,时间已不是时间,夜晚已不是夜晚,自己已不是自己,而那拿着手机游离在目光之外的他们都变成了一种“庶出的标志”,“克鲁格在门道里停了下来,低头看她仰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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