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13 《姊妹花》:“对面”的女人看过来

对面的女人站在1933年的光影里,站在民国十三年的故事里,站在穷人和富人的对立世界里——姐姐的对面是妹妹,妹妹的对面是姐姐。她们拥有相同的出身,拥有相像的面孔,却在无法改变的宿命中成为对立的两个人,而对女人命运的共同喟叹又使她们走向相同的归宿,“良心发现”的“半团圆”结局不是对于生活的反抗,而是对于现实的妥协,那辆驶向远方的汽车消失在黑白的终点,也消失在郑正秋一厢情愿的解救中。

大宝和二宝,是姊妹的名字,这个有着序列意义的名字本有着被牵连在一起的命运安排,只是人生的偶然让她们各自走在不同的人生道路上。偶然是童年时大宝满脸的热疮,是二宝清秀的面庞,所以懵懂无知的他们被父亲和母亲带向了不同的未来,大宝和母亲留在下乡,成了农民桃哥的童养媳,继而结婚,继而剩下两个孩子,继而受到贫穷的折磨,继而流落城市谋生。而二宝跟着贩卖洋枪的父亲到了大城市,父亲靠着非法手段谋得了钱财。二宝成了军阀钱督办的七姨太,而父亲也坐上了军法处长的位置。母亲和大宝,父亲和二宝,一个家庭被偶然的面孔推向不同的世界,这两个世界截然分开,这两个世界对立存在,一面是贫穷困苦,一面是轻浮娇纵,一面是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一面是驾驭在现实之上。

: 郑正秋
编剧: 郑正秋
主演: 胡蝶 / 宣景琳 / 郑小秋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片长: 110分钟
又名: Twin Sisters

但截然不同的世界总是会在偶然的命运中重新相遇,这也是不可回避的宿命。桃哥的父亲死在私贩洋枪的人手中,在临死之前他发出了“洋枪的强盗,害人呢!”的呼喊,而这也是被藏匿的宿命,大宝和二宝的父亲赵大就是私贩洋枪起家,从而发迹,从而成为有权势的人,也使二宝的命运被改变。而当大宝在走投无路之时,走进钱督办的家做奶妈,才将那条藏匿许久的宿命线索重新挖掘出来。这是生活的无奈,这是命运的捉弄,桃哥一个人挑起的家因为身体的原因,才使大宝离开有两个年幼的孩子、患病的丈夫和苍老的母亲,走进了钱督办的家里。而这时候,两姐妹的重新相遇依然只是铺垫,只是二宝的小姑说了一句:你们真像啊,换了衣服像是认不出来了。如此而已,当是一种巧合。而这种巧合无声地改变着两个女人的命运,从穷人变成富人的佣人,对于大宝来说,是一次洗澡、换衣服有关的仪式,而这种仪式又让她们向着共同的命运结合点走近了一步。

桃哥因为思念大宝,竟从木工现场跌下来,这样就把大宝的命运推到了悲苦的地步,她向七姨太借钱,先支付一个月的工钱,好给桃哥看病,但是从来没有感受过贫穷生活的二宝不仅拒绝提前支付工钱,反而打了大宝一个耳光。此时,他们仍旧站在对立的世界里,站在命运的不同道路上,那种羞辱和耳光正是对立阶级的活生生表现,而对于大宝来说,她承受羞辱只是为了摆脱现实的困境,只是为了让丈夫有钱医治,所以在现实的逼迫下,她铤而走险,将刚刚满月的小主人身上的金锁片偷偷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她有过犹豫,有过害怕,那眼睛的特写分明写着一个凄苦女人的无奈,但是这像是一次拙劣的自救,二宝的小姑发现了她的偷窃行为,在争执中,那古董花瓶不小心掉了下来,砸死了小姑。

大宝成了犯人,她被命运变本加厉地推向了最底层,而姐妹对立的生活却已慢慢走向了对话,这也是一次偶然,在军法处外求见女儿的母亲发现军法处长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丈夫,那一刻似乎没有惊喜,只有责骂,而丈夫为了自己的脸面,将她带到了里面。对于他来说,命运在沉寂多年之后又被重新揭开,“救女儿”是面前这个“疯女人”的要求,但是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两难境地:“我要救了大女儿,二女儿怎么办?”都是女儿,对于处长来说,不是亲情的难舍,而是位置和权力的丧失,因为一旦被发现自己是犯人的父亲,不仅做不成军法处长,甚至连二宝的七姨太也会不存在,也就是说,他们多年争取得到的富有、荣耀和地位就会完全丧失,但是大宝母亲以告诉别人为由,让他们一家四人重新相认。

《姊妹花》剧照

这是一个埋葬多年的秘密,这是一个家庭的贫富对立,命运的偶然终于在那相聚的时刻变成了喜忧参半的故事,姐妹站在对面,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交集的生活在彼此相望的时候变成了现实,贵人与犯人,妇人与穷人,属于她们的名字只有大宝和二宝,相像的面孔,手臂上被或烫伤的疤痕,这一切让她们走到了一起,而二宝似乎更容易被感化,她不仅当场认了母亲和姐姐,还用“可怜”两个字来形容他们经历的生活,她敬姐姐一杯酒,告诉她自己要想办法就她出去。

而对于大宝来说,这像极了一场梦,她实在无法相信面前的姨太太、军法处长就是自己的妹妹和父亲,她似乎不是高兴,而是嘲讽,“长得不好看就只能在乡下,长得好看就做了姨太太,要是当初我长得好看,我就是姨太太,而你就是我家的奶妈,要是你求我我也给你一巴掌,你愿意吗?”这是对父亲和二宝的讨伐,也是对命运不公的喟叹和嘲笑,这其中有泪有痛,但也有对宿命的无奈,对于大宝来说,她的仇富观是根深蒂固的,在摘取小孩的金锁片时,她曾经自言自语:“你妈这么凶,你将来也不是好东西。”这种发泄对于她来说是命运抗争的最好安慰,但是当面对的是自己的妹妹和父亲的时候,她的这种安慰变成了愤怒,“我是替自己伤心,也是替妹妹伤心,等你年纪大了,也会被抛弃,那位靠着你发财的爸爸也不会理睬你。”而最后的悲叹变成了对女人群体的哀怨:“倒霉的是穷人,倒霉的也是我们女人。”“我们女人”将自己的命运和妹妹的命运无缝地连接在了一起,而这种连接看起来是女性意识的觉醒,但显然变得空洞,甚至最后变成了一种理想主义的大结局。

从对立到对面,触动最大的是二宝,从看到自己手上那块伤疤开始,那个骄横跋扈、凶残无情的姨太太褪下了她的旗袍,卸下了她身上的脂粉,完全变成了大宝的妹妹,完全站在了受苦受难的家庭世界里,她不仅是同情姐姐和母亲的遭遇,同情穷人和女人可能的倒霉命运,也对于重视权贵的父亲进行了狠狠的批判,骂他只为自己的位置着想,所以在她心中,将姐姐和母亲从水深火热的现实中解救出来是她最大的使命,不管姐姐犯了什么罪,不管自己的生活会因此受到什么改变,“我要去求大帅,放了大宝和妈。”这是她最后的想法,也成为她对于命运抗争的行动,最后,大宝和母亲坐上了从没有坐过的车,离开了监狱,也离开了被命运拖累的现实。

这是二宝良心发现的团圆结局,对于女人命运的喟叹或者要强于对于家庭秘密的发现,但是穷人和富人,或者贫穷和权贵之间的对立从来不会简单到一个家庭的矛盾化解上,甚至大宝杀人事件完全变成了一个社会问题,不管是求财心切,不管是治病要紧,偷盗和杀人的现实已经让她跌落到人生的低谷,而二宝毫不费力的解救轻易从命运的困境中挣脱出来,当然并没有时代意义,也不具备对现实的批判作用,所以郑正秋的社会批判是软弱的,甚至是妥协的,被解救的结局其实更像是他对于现实进行调和的幻想主义色彩,当然,汽车远驰而去是埋下了故事的伏笔,为续集《再生花》设置了另一个可能。

但是,对于1933年的影像来说,郑正秋以中国第一代影人的视角关注了社会现实,关注了贫富对立,而多种电影手段的运用也为当时的中国电影注入了新鲜血液,大宝的母亲在回忆大宝的童年时,用了闪回的镜头,营造了欢快的氛围;大宝在唱摇篮曲的时候,使用了长镜头,将漫长而无望的人生刻画出来;在桃哥一家逃难时,运用了开阔的全景,突破了电影在室内拍摄的局限性;大宝面对要不要那金锁片时用了特写镜头,将大宝的不安、痛苦、愤怒都烘托出来。另外,大宝、二宝两个角色同时启用胡蝶来扮演,也显出了郑正秋的调度能力,愁苦的面孔和沉稳的肢体使大宝具有贤惠、善良和被欺凌却不软弱的性格特色,同样,庸俗的面孔和蛮横的动作使二宝具有骄横、狡黠和轻浮的个性。

截然不同命运的两姐妹就站在对面,但是胡蝶塑造的不同角色几乎不可能在同一画面中,这或许也是电影内容之外的一种象征,他们尽管和解,尽管走到了一起,但是对于民国十三年的现实来说,他们永远无法走在一起,无法消解超越时代的贫富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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