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03 《夜》:他们都是爱的梦游者

比时间更长久的是宛如肖像的爱还是记忆?比时间更短暂的是新鲜的开始还是感动的一瞬?她读着他曾经写的信,他却问他这是谁写给她的信?两个人坐在一起,一起听到缠绵的句子,却被时间拉向了不同的方向。一个早晨,两个爱人,相拥相吻,在晨曦的光线里,在寂静的草坪上,渴望让时间回来,却注定在相异的两个起点梦游。

走出格拉第尼的别墅,走出晕眩的舞会,走出浪漫的奇遇,走出黑夜的疯狂,只剩下两个人,在晨光的世界里,属于他和她的不再是现在,不再是现实。他们并不是在沉默中各自思想,而是用一种对话表明时间就在自己身上。丽迪亚告诉杰王尼托马孙死了,在医院里。杰王尼告诉丽迪亚不想在格拉第尼那里获得一份高薪的工作。都是拒绝,却指向不同的地方,在内心深处,他们都在返回,返回两个人的生活,返回两个人的对话,以及返回两个人的过去。说话的时候,他们是很小心地看着对方,不管是长长的叹息,还是暂时的沉默,最后都被自己坚持的声音打破。

: 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编剧: 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 恩尼奥·弗拉雅诺
主演: 让娜·莫罗 / 马塞洛·马斯楚安尼 / 莫尼卡·维蒂 / 伯哈特·维奇 / Rosy Mazzacurati
类型: 剧情 / 爱情
制片国家/地区: 意大利 / 法国
语言: 意大利语
上映日期: 1961-01-24
片长: 115 分钟
又名: The Night

丽迪亚说,托马孙的坚持让我信服,也让我变得愚蠢,更让我变得发疯,“我恨他。”死去的人意味着一种恨,那么活着的人一定代表着爱,“我爱你,不是他。我希望自己老了,把生命给你,那是我的思想。”在那个脱衣舞表演的夜总会里,她曾经说过,自己的脑子里正在想着一些东西,正在思想,但那时她没有说,她把思想藏在肉欲、醉酒的表演之外,她把思想封闭在自己的脑袋里,不说的沉默是因为没有走出夜。而现在她说了,说了就是表达,但是她却又说,“这只是同情。”同情谁?同情一直和自己为伴的丈夫杰王尼,还是同情在坚持面前拒绝别人的自己?杰王尼在这份同情面前,却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我继续浪费着生命。”他又开始抓住丽迪亚的手,深情地说:“我爱你,我们回家吧。”

丽迪亚的爱和同情是维护着两个人的过去,而杰王尼的浪费生命却从现在扭过头来,过去和现在,是时间的不同状态,也是他们对于爱的时间定义,回家是不是就意味着回到两个人的世界里,再没有诱惑,再没有分离,再没有误解,甚至在没有同情?“今早我醒来时,你还在沉睡。我从梦中徐徐醒来,听到你那沉静的呼吸声,透过垂落在你脸上的缕缕头发,看到你的眼睛……”展开那一张纸,读出那一段话,也是早晨,也在沉睡,却有一个人醒来,然后看着另一个人,沉浸在某种缠绵里,唤起了某种激情,不想弄醒,不想打扰,“其实,我宁愿占有这样一种东西,没有人能从我这里把它夺走,它是属于我所有,也只属于我一个人所有:那就是你永远不变的肖像。”永远的肖像,是在永远的早晨,永远的早晨,就在永远的纸页上。

《夜》电影海报

继续的缠绵里,“这样的生活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可以破坏,我们面临的只有一个威胁,就是对这种生活习惯了而变得麻木不仁。这时,你渐渐醒来,睡眼惺忪地微笑着,伸手把我抱住。于是我感到不再担心,我们会像此时此刻那样永不分离,被某种比时间更长久,比习惯更坚固的东西紧紧联系在一起。”那个早晨原本会长及一生,原本为成为永远的时间,但是一生包含的未来却是未知的,从相遇到相爱,从相爱到相守,时间已经过了那个早晨,醒来,即使微笑,也打破了沉睡时永远的状态,所以威胁出现了所以冷漠出现了,所以“你身体的温暖、你的思想、你的意愿和我融为一体”最后只变成纸上的一句没有温度的话。

杰王尼甚至问:“谁写的?”丽迪亚说:“是你。”谁被定义成你,可是这个“你”却又在那个早晨,所以谁其实是一个疑问代词,没有答案,或者并不需要答案。杰王尼在丽迪亚读完那张纸上的文字之后,却在这个早晨重新变成了你,变成了谁,他再次靠近她,他再次亲吻她,他再次要将她带回到永恒的状态中,她说“我不再爱你了”,他用手捂住他的嘴;她说“你也不爱我了”,他用手捂得更紧了,他不想让她说话,其实是不想让她打破这个早晨只有两个人的沉浸,打破返回过去缠绵的一瞬,所以在最后的晨光里,在最后的草坪上,在最后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像以前一样倒在地上,旁若无人地继续着他们的爱情和婚姻,他们像以前一样,不在说话里表达永远的爱,他们像以前一样,忘记了谁和你,在没有醒来的时光里占有一种不被夺走的永恒。

可是,那就像是一个梦游的结局,他和她,都在早晨的梦游世界里成为没有醒来的梦游者。未醒而梦游,实际上就是一种虚幻的现实,它只不过是那个漫长的夜的继续。过去的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她,是参加那个别墅里的聚会,却走向了不同的位置:丽迪亚总是一个人走在阴暗的地方,或者呆在一个角落里,舞会里的疯狂,怪异,豪华和放纵,似乎都和她无关,喧哗只是她在夜晚的背景。而杰王尼,却在寻找一种存在方式,有喜欢他小说的书迷,有别墅的主人、富有的格拉第尼,也还有那个独自在地板上玩游戏的华伦天娜。一种是逃避,一种却是遇见,他和她,就是在夜晚沿着不同的方向走进现实里。

但是,不管是逃避还是遇见,都在夜的虚无里拉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那一场暴雨到来的时候,她看见那些女人疯狂地在雨中叫喊,或者拥抱着舞池里的雕塑,或者投身于池水里,暴雨和夜,都是一种疯狂的理由,她似乎也想在这疯狂的世界来表达出内心的压抑,走上跳板,淋湿身体,但最后却终于没有跨出这一步,被一个陌生男人拉回,然后让她上车,然后开车离开。夜是陌生的,男人是陌生的,雨也是陌生的,那雨帘就那样不断地从车窗玻璃上留下,留下的是一道道斑驳的影子,车内的他和她,不相识,也沉默者不说话,可是在车停住的时候,他下车靠近她,想要一个吻一次邂逅一种浪漫,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重新坐进车里,留下一句:“对不起,我不能。”是的,这一句话曾经应该也对托马孙说起过,所以在男人的坚持下,她有一种哭泣的感觉,就是在医院里,当他离开托马孙和杰王尼的时候,在楼底下一个人默默地流泪。

而今晚,雨水代替了泪水,在陌生的男人面前,在一夜的遇见面前,她是不想知道那种爱的苍白和浅薄。但是,不在这里的杰王尼似乎容易说出那个爱字。他在混乱的别墅里,在停电的别墅里,在游戏的别墅里,他遇见了华伦天娜,他赢了游戏,也获得了她的微笑,然后她离开的时候,他总是在寻找。像自己的某部小说,“有一个男人只喝露水,又一次来到城里,他喝了酒,终于变成了醉鬼。”一样的液体,露水和酒,却会带向两种不同的体验,华丽天哪或许是一种酒,迷惑的酒,令人醉的酒。所以他和她接吻了,拥抱了,但是却被在楼上的丽迪亚看见了。

“去年我爱上了一个男孩,后来爱却消失了。”华伦天娜对他说,那时,他们在一间屋子里,他知道他有妻子,所以她说:“至少我聪明,不致破坏一桩婚姻,剩下的时间交给你妻子。”可是他却说:“天太黑,我如何找到她?”天太黑,是没有晨光的,连灯也最后灭掉了,但是天太黑为什么要寻找另一种不属于自己的光?网球、高尔夫、冷冻和聚会,这是属于华伦天娜的生活,但是他却突然闯了进来,开始喝酒开始成为醉汉。打破露水一样的嗜好,就是破坏自己曾经的许诺,一部小说在“天太黑”的夜晚有了开头,在留声机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花园很寂静,但是一种尖叫声传来,有许多话我宁肯不听……”杰王尼希望再听一遍留声机里的声音,希望再听一遍尖叫声后面的拒绝,华伦天娜倒带过去,然后重新播放,却再也没有女人的声音。“我把声音抹掉了。”她说。抹掉一种声音,就是抹掉一种尖叫,抹掉一种寂静,甚至抹掉一部小说。“你需要的是一个女孩,新鲜的女孩。”她对他说,而他急切地证明:“不是一个女孩,是你。”

新鲜的女孩,不管是“你”还是哪个人,对于杰王尼来说,都可能构成一部小说的开头,所以他的时间是指向从现在开始的未来,邂逅的爱,初次的游戏,以及新鲜的女孩,而这样的小说,早在去看托马孙的医院里就已经在杰王尼身上发生过了,走上楼梯的时候,那个开了门的女人对他微笑;当离开病房的时候,她又一次出现,借着火的时候她把他引进了屋里,然后抱着他,引诱他,甚至爬到床上脱去了衣服。是在被护士看见并制止的时候,他才从这个女人身边走开,一个女病人,是渴望情欲,还是只不过制造了小说的开头?他后来是和丽迪亚说起了这件事,他把它叫做“不愉快的事”:“她像一只野生动物,我被她夺走。”而丽迪亚却说:“像是一个生与死的故事,你做了卑鄙的事,而她是幸运的一个。”理智者的卑鄙,在疯癫者的幸运中,变成了一种讽刺,而对于杰王尼来说,任何一次的相遇都是新鲜,都是指向从现在开始的未来。

所以不管是病房里的疯女人,还是聚会中的华伦天娜,对于杰王尼来说,都进入了自己设计的那部小说里,现在的小说,永远指向某一次的相遇,永远指向某一次的诱惑。而在他的对面,是看见他吻了华伦天娜的丽迪亚,是拒绝了男人“对不起”的丽迪亚,是还活在那个纸上的早晨的丽迪亚。一切都在过去的永恒里,所以离开医院,她会去那个他们生活过的地方,看着沧桑变化,感受着孤独,那个在贫民区哭泣的小孩,那些破旧的房子,那路边打群架的青年,都在自己的过去里演绎着陌生的生活,是的,一切都已经改变,天上的直升机总是隆隆作响,田间的自制火箭总是倏忽一下飞向了天空,时代在改变,过去的一切都只是影子。但是她还是要走过去,甚至还要叫杰王尼开车过来,似乎只有在一起走过那过去的印记才能证明曾经的拥有。

新鲜的开始,属于他,过去的记忆,属于她。而爱在这其中,总是有冷漠,有麻木,有隔阂,有分歧,当她最后回到聚会的时候,她对他说:“今晚我有一种垂死的感觉,是因为我不再爱你了。这就是我感到苦闷不堪的原因。但愿我已经衰老,但愿我的一生已全部交给了你。但愿我已不复存在,因为我不能再爱你了。”那时,她吹干了淋湿的头发,他站在她的身边,也终于走过去站在了华伦天娜的身边,三个人,在夜晚的尴尬中,开始学会微笑,但是这微笑后面却总是有尴尬。“你们令我精疲力尽。”华伦天娜终于要将自己留在这里,而他们却应该走出去,离开这个夜,离开这个聚会,离开偶遇的爱情。

但是不管是站在新鲜的开始和相遇的现在的杰王尼,不管是走在过去的记忆和不愿醒来的早晨的丽迪亚,也不管是只在晨光中留下一个夜晚剪影的华伦天娜,他们却都在一本书的故事里,那是杰王尼写的《梦游者》,刚来到别墅的时候,他看到了放在那里的这本书,“谁在读这本书?”后来丽迪亚看见有一个女孩坐在楼梯上读着这本书,她告诉了他,而这个都=读小说的女孩就是华伦天娜,三个人,和《梦游者》有关,也将小说的故事变成了现实,不管是最后她和他们的离去,还是他和他相拥在草坪回忆那个不愿醒来的早晨,在说出了“我爱你”或者“我不爱你”之后,其实他们都是梦游者,都在自己那一个被夜吞噬的梦里,“天太黑了,我如何能找到她?”找不到过去的她,其实,也找不到现在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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