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03 《闪灵》:谋杀,一次历史的逆反

一只手拿起了那把锋利的刀,一只手用母亲的口红在门上写下“REDRUM”,对于小孩丹尼来说,两只手的动作代表着父亲和母亲,代表着过去和现在,代表着隐秘和显明——当REDRUM反过来看的时候,就把“红色朗姆酒”变成了谋杀:MURDER,一个谜语就此找到了谜底,而当丹尼写下这个词组的时候,却把“R”这个字母反过来写,反向的书写,就是在现在的状态中揭示出过去那段谋杀的历史。

反向而反读,在那一刻,丹尼已经不再是杰克和温蒂的儿子,而成为了“闪灵”,就像曾在瞭望酒店制造了谋杀案的前任看守员格瑞迪所说:“你儿子将用天赋来对抗你的意志。”那时候杰克或者还是杰克,一个刚被聘为现任看守员的父亲,一个希望在与世隔绝状态下写作的作者,但是当在酒店的黄金舞厅以幻觉的方式见到了杀死了妻子和两个女儿又吞枪自杀的格瑞迪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谋杀者”——在闪灵和谋杀者的对抗中,在天赋和意志的角逐中,父与子的关系已经构成了一种历史和现实的隐喻。

儿子是儿子,父亲是父亲,在加上妻子温蒂,似乎构成了一个和谐的家庭,当杰克成为瞭望酒店冬季看守员,当一家三口成为酒店最后的守望者的时候,这个曾住过四位总统、无数明星的酒店对于他们来说,是最理想的地方,对于杰克,他可以在看守的名义下专心从事自己的写作,远离尘嚣是他写作最好的环境,即使酒店经理告诉他这里曾发生过看守员杀死自己妻儿最后自杀的消息时,杰克也淡淡一笑:“这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而温蒂,按照杰克的说法,她甚至是一个“鬼片迷”,所以当一家三口在酒店关闭的时候来到这里,完全被这里的设施、美景所陶醉,温蒂甚至感慨:“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酒店。”

一个在空阔的大厅里用打字机写作,一个负责丈夫和孩子的饮食起居,而丹尼骑着自己的那辆玩具车穿行于酒店的各个地方,也是无忧无虑的。但是这似乎只是一种表面现象,一个月后似乎也没有出现什么怪异的现象,在星期二、星期四、星期一的不断推进中,似乎也没有点滴恐怖的迹象,但是当“星期三”到来的时候,那些东西便从隐秘的状态走向了显明:最正常的温蒂在检查仪表的时候,听到了几声怪叫,她匆忙来到大厅里,看到写作的杰克却倒在桌子上,叫醒杰克之后,杰克对她说:“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把你们杀死了,还把你们切成一片片。”既然杰克这样定义这场噩梦,说明他还在理性的状态中,但是当他们看见丹尼的时候,才发现过去的正常状态都开始解构了,他把手指头含在嘴里,不说一句话慢慢靠近他们,温蒂走过去才发现丹尼的颈部有一片红色的印记,显然是被什么东西扼伤了,刚才还在安慰杰克的温蒂痛苦地转过头来,对着杰克高喊:“是你干的,你这个混蛋!”

: 乔尔·科恩
编剧: 伊桑·科恩 / 乔尔·科恩
主演: 约翰·盖兹 / 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 / 丹·哈达亚 / M·埃梅特·沃尔什
类型: 剧情 / 惊悚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84-09-07
片长: 99分钟 / 96分钟(导演剪辑版)
又名: 血简单

温蒂从理智走向愤怒,也许是一个女人最本色的表现,特别是当他听说杰克做了一个噩梦杀了他们,看见心爱的儿子丹尼颈部留下了伤痕,联系起来,在觉悟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她一定会把两者联系起来。杰克的噩梦,丹尼的伤痕,都是从一个月来的正常生活走向恐怖的开始,而这种显明的状态其实是向着两方面发展。温蒂为什么会迁怒于杰克?因为在几年前,正是杰克在酒后用力过猛而弄伤了丹尼,致使他肩关节受伤,这是一次深留在温蒂心中的记忆,似乎也从那时开始,丹尼开始自言自语,在母亲面前,他时常会把手指放进嘴巴里,然后用另一种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声音说话,按照丹尼的说法,他的嘴巴里住着一个叫托尼的人,他是他的好朋友,他只和自己说话。一开始温蒂觉得是丹尼的一个游戏,当医生对丹尼检查之后,也对他说,这是正常行为,是有某种情绪造成的,类似于自我催眠。

因为喝酒而使丹尼受伤,这或许在丹尼的幼小世界里埋下了某种阴影,所以杰克在五年时间里再没有碰过酒,而在丹尼那次去拿火车时在房间里碰到杰克的时候,也问他:“你永远不会伤害我和妈妈吗?”杰克抱着丹尼说:“我希望你过得快乐,我爱你胜过一切,永远不会伤害你。”杰克的回答其实隐藏了某些东西,丹尼问他的是是否会伤害我和妈妈,而杰克的回答是永远爱他,也就是说,在问答之间温蒂被省略了,这种省略其实是杰克故意而为之的,他在客厅里写作,但其实根本写不出什么东西,所以当温蒂询问他的时候,他开始愤怒,并且威胁温蒂:“我们必须立下一个规矩,如果我在写作,你决不能打扰我。”当他把写作的困境怪罪于妻子的时候,其实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而温蒂自然成为了泄愤的对象,所以当丹尼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妈妈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当丹尼的颈部受伤,温蒂在心痛的时候指责是杰克干的,甚至那天她拿着一根木棍,来到杰克的大厅时,发现杰克打字机上的稿子上只写着一句话:“只有工作没有玩乐,杰克呆若木鸡。”无论是分行还是整篇,厚厚的文稿只有这一句重复的话。

《闪灵》电影海报

写作的枯竭,是杰克想成为作家却无法摆脱的宿命,这是从隐秘走向显明的一个标志,如果从逻辑上分析,杰克从前是一名教师,当他开始职业写作的时候,一定遇到了很多困难,而在这些无法摆脱的困难面前,他开始喝酒解闷,或者也是为了寻找灵感,最后便发生了“用力过猛”打伤丹尼的事件发生,而受伤的丹尼在心里留下了阴影,致使他只好和嘴巴里住着的托尼说话。这是杰克的意志和丹尼的天赋发生的第一次冲突,而这样的冲突其实完全在个体意义上。从个体病理分析,其实他们都和某种幽闭症有关,杰克写不出东西所以不想被人打搅,他让自己处在幽闭的状态中,丹尼受过伤,他也把自己关在隔绝的状态中,只和嘴巴里的托尼说话。

无论是丹尼还是杰克,都有着某种幽闭症,而当他们来到冬季的瞭望酒店,看起来是找到了最适宜写作的环境,但其实是不约而同将她们推向更幽闭的环境,瞭望酒店的经理在杰克面试的时候也告诫过他,在5月到10月的漫长时间里,酒店里只有他们一家,特别是当冬季大雪封山的时候,这里更是与世隔绝,所以必须要克服巨大的隔离感。杰克一家显然对于这样的环境缺少足够的认识,储藏着可食用一年的食物、有暖气的房间,舒适的设备,似乎都被视作是写作的绝好环境,但是当世界被隔绝,当行动受到阻碍,甚至当一切的联系被中断的时候,在与世隔绝状态下,隐秘的东西就会成为一种强有力的意志,改变着他们的生存状态。

个体意义上的隔离感或者可以造成伤害,但是在这个瞭望酒店里,很多东西其实早就超出了个体的认知,甚至变成了一种集体无意识。丹尼不仅仅在嘴巴里住着一个托尼,而且他看见过涌进走廊的血流,看见过站在他面前的双胞胎,那次颈部受伤的过程其实只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起先在一个人玩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滚动的粉球,拿起来却发现走廊上根本没有人,呼喊母亲也没有反应,于是他走进了237房间——这是一次对于禁忌的闯入,因为在酒店关闭之前,那个黑人厨子霍洛朗曾对他说:“不要进入237房间。”为什么是237房间?为什么丹尼知道这个禁区?那时候霍洛朗说到了自己的祖母,也是不和他说话,而他知道她就是“闪灵”:“就像她认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一样。”有些东西只有闪灵才能够看见。霍洛朗在丹尼面前这样强调,其实暗示了丹尼有着不一般的能力,这也就是格瑞迪所说的“天赋”,而其实,他见到的血流、双胞胎以及嘴巴里的托尼,都是闪灵的能力,而正是他被带到了瞭望酒店,那些隐秘的东西才慢慢显露出来。

在237房间,他看到了什么,似乎也被隐去了,当颈部出现那条伤痕的时候,其实一切都慢慢浮现了出来,而那时已经开始愤怒的杰克,竟然走进了黄金舞厅,他看到了以前给他特供酒的酒保,还要了一杯波本——这是一个暗示,因为对丹尼造成了伤害,他五年没有再喝酒,但是在这样一个找不到灵感又被妻子误解的隔绝之地,他又开始喝酒,尽管黄金舞厅里的酒保,那杯波本都像是一种幻觉,而其实当杰克以这样的方式走向另一种生活的时候,他内心开始和整个世界建立了对立关系,他重新开始成为以前的杰克,而这种从前的状态,也使她终于看见了闪灵的“天赋”,并以自己父亲的意志开始了对抗。

不仅看到了酒保,后来他还看到了那个以前杀死了妻儿的格瑞迪,正是格瑞迪告诉他,以前的妻子和连个女儿也总是对抗他,所以,“我纠正了她们,也纠正了她们的母亲。”他还告诉杰克,丹尼会试图把外面的人带进来,那是一个黑人,是个厨子。杰克在格瑞迪面前,才暴露出自己受压抑的本性:“他们总是妨碍我。”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像格瑞迪一样“纠正他们”。但是在和温蒂的冲突中,杰克并没有爆发,相反却被温蒂手上的木棍敲昏了头,当他被温蒂关在储藏室里的时候,就听到了门外的格瑞迪的提醒,杰克对他说:“只要我一出去,我就处理这件事。”于是他开始报复,他用斧头砍破了温蒂和丹尼躲藏着的房间的门,他听到霍洛朗来到酒店,在大厅里砍死了他,然后在那个落满雪的迷宫里一路追逐丹尼。

杰克和母子之间的冲突,其实是父亲的意志和儿子的天赋之间的较量,但是在个体性的父子之间形成显明的关系外,其实这个瞭望酒店发生的冲突甚至血案,更是历史的一种隐喻。这个建于20世纪初的酒店其实有着某种殖民的印记,酒店经理也曾说过,酒店曾经是印第安人的领地,在建造的时候曾被围攻,而现在在迷宫的下面就是印第安人的墓地。19世纪初的酒店殖民史像是被埋在了地下,作为过去的一部分也是被隔绝在时代外面,但是这一段历史是无法磨灭的,它最后是通过所谓的闪灵被丹尼看到:那些血涌向走廊,就象征着土著人的鲜血成就了这一处的繁荣,而霍洛朗作为黑人,其实是土著的后代,他的祖母具有闪灵能力,但是他却最后在解救他们时反而被杰克砍死——所以杰克所代表的不再是一个个体的父亲,而是另一种父权,他扭伤丹尼,怒骂妻子,就是父权的表达,而征服印第安人建设酒店无非也是所谓父权意志的实现。

“我面试的时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一个暗示,以前从来没有来过酒店,但是在杰克身上带有的父权,就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他是那些征服者,他也是格瑞迪,所以对于他来说,就是要除掉对自己构成最大威胁的儿子,那个具有闪灵能力的丹尼。但是当他和丹尼一样走近237房间的时候,看到一个全裸的女人从浴缸里走出来,他亲吻她,但是却在镜中发现是一件可怕的腐尸,从裸女到腐尸,是一种表象之下的真实展现,这酒店代表的殖民历史,就是充满着谋杀的罪恶史。而对于丹尼来说,同样来到了237房间,同样发现了秘密,但是颈部的伤痕更可看作是对他的一种启示,正是从这条伤痕开始,曾经隐秘的历史被慢慢揭示出来,也正是这种显明状态,使得他从个体意义的“REDRUM”阴影变成了更具历史意义的“MURDER”。

最后的结局是:在底下是印第安人坟墓的迷宫里,具有闪灵能力的丹尼靠着自己的天赋走出了迷宫,在走向出口的时候,他看到了温蒂,“妈咪”的呼喊也使得丹尼第一次醒来,他不再是那个叫托尼的人,不再是受伤的隔绝者,他回到了正常的个体世界,于温蒂一起坐着扫雪车离开了瞭望酒店,而父亲杰克,却在迷宫里找不到出口,他最后拿着那把沾着鲜血的斧子,死在了印第安人坟墓上——谋杀者终于没能杀死最后的秘密,他自己反而最后被谋杀,就像曾经的多纳组织,在这片深山中征服印第安人被困,最后发生了人食人的可怕一幕。

征服的时代不再隐秘,谋杀的历史浮出水面,父与子对立从个体走向了群体,在历史的审视和逆反中,其实一切都写在那张1927年的合影里:黑白照片是瞭望酒店舞会的合影,而在最中间面带微笑的那个人就是酒店曾经的负责人杰克,是他开创了酒店的辉煌,也是他最后在谋杀的黑夜里葬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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