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5-24 《四海一家》:从清教徒到战斗者
又是星期天,又去做礼拜,又拿着圣经,又坐上马车,对于杰西一家来说,这样的日子和曾经许多个礼拜一样,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是这次的启程,却是全新的出发,儿子小杰西开始为自己一向讨厌的宠物鹅萨曼塔喂食,“我不在对它吝啬了。”而女儿玛蒂也坐上了男友伽德驾驶的马车,这里有和解,有爱情,但更有一种强烈惩恶的善意,因为在这个礼拜之前,杰西和大儿子乔希拿起了枪,打击了掠夺的叛军,而妻子伊莱扎也为了保护萨曼塔,用扫帚狠狠打了欲吃鹅肉的叛军,猎枪和扫帚,成为他们拿在手里的武器,从一直以来用圣经祈祷上帝远离暴力,到最后拿起武器赶走叛军,以及在这个乡村世界里追求和谐和爱情的生活,对于杰西一家来说,是一次巨大的转变,而从清教徒到战斗者,他们也在南北战争的特殊时期阐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善。
生活在乡村的杰西一家,都是信友派教徒,信友派又称为贵格会,他们反对任何形式的战争和暴力,主张任何人要像兄弟一样和平相处,不参与任何世俗娱乐活动,宣传爱与宽容。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每次上礼拜就是静坐在教堂里,手拿圣经默默祈祷,那是一个安静的世界,没有歌唱,没有音乐,没有向上帝的大声表达,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无限接近上帝,倾听上帝的教诲,和上帝对话。那个80多岁的老人在分享自己的箴言的时候,也是轻声地诉说,而小杰西的那句话“上帝有仁爱”,似乎由于声音过响,而使得教堂里的那些教徒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 导演: 威廉·惠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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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疑的杰西,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反对这样一味的逃避,其实除了哈维少校带来关于战争的难题,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信仰,这样的教义,也遇到了矛盾。在那次集市上,一家人被丰富的活动所吸引,小杰西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开去看赌博游戏,细心观察的他为很多参与的人提供了答案;玛蒂遇到了自己倾心的伽德,两个人一起走进了舞蹈的人群里,在不算疯狂而有些放纵和激情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而乔希,则观看着一场摔跤大赛,在力量的展示和争斗中体会男人的雄壮。而这一切都被伊莱扎所否定,身为牧师,她似乎严格遵守信友派的教义,她找到小杰西将他从游戏的世界里拉出来,又把玛蒂从舞蹈的人群中劝离,当然,在那场摔跤比赛中,乔希的好朋友还是跳上了摔跤台,将那个肥胖的对手摔倒,但是当他下台的时候,连同乔希,都被那些不是信友派的人骂成是“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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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一家》电影海报 |
杰西,作为一家之主,对于这样的教义一直心存怀疑,他在伊莱扎面前还是遵守着这些教规,但是他又希望追求另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集市上,他用枪打靶,不错的枪法让他获得了奖品,而在没有伊莱扎在身边的时候,又去一家风琴行里,被风琴的声音迷住,也试着去弹奏那美妙的音乐,以致最后竟然买了其中一架风琴,让人运到了家里。拒绝舞蹈,拒绝音乐,拒绝赌博,拒绝争斗,当然也要拒绝风琴,当那家风琴被送到家里的时候,伊莱扎充满了惊奇,最后变成了愤怒,因为这是绝对违反教规的事,所以她不允许将风琴搬到家里,而喜爱音乐的杰西却一定要这家风琴,所以矛盾冲突便爆发了。伊莱扎对杰西举动提出了威胁:如果你要风琴,那么我就去畜舍。
畜舍和妻子,是摆在杰西面前的选择,实际上,畜舍和妻子,也代表着教规和生活,代表着保守和自由,最后杰西还是将风琴搬到了家里,而对于睡在畜舍的妻子,也不忘去安慰,他拿着毯子、枕头去了夜晚的畜舍,以一种同甘共苦的方式和妻子在一起,其实杰西的观点很明确,在风琴和妻子之间是不存在非此即彼的选择,他们可以和平共处,可以和谐相处。而在丈夫的感化中,伊莱扎的退让是,礼拜天不允许弹奏风琴,而且风琴必须放在阁楼上。
这样的和解是杰西的一次努力结果,实际上,在存疑的杰西身上,从来都在努力让伊莱扎转变观念,从来都在追求一种非形式的生活,而这种非形式的生活,有时候是一种自由,有时候也是一种争斗,甚至有时候是一种欺骗。在去做礼拜的路上,杰西马车的那匹马叫红箭,看起来彪悍有力,其实是中看不中用,在路上总是被后面萨姆驾驶的“王子”超越,那一场你追我赶的角力,其实是杰西追求自由和胜利的表达,道路颠簸、尘土飞滚,是为了取胜,为了不做懦夫,而在失败之后被不是信友派的萨姆嘲笑,这让杰西很不舒服。所以在那次外出俄亥俄州谈生意的过程中,他悄悄将红箭卖了,换来了一匹更善于奔跑,更善于比赛的“夫人”,所以在那次礼拜途中,为了展示夫人的奔跑速度,他故意等待萨姆的马车出现,然后放开手脚和王子比赛,在“上帝的速度”中,终于战胜了一直没能战胜的王子,而最后的胜利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马匹的胜利,更是对于保守生活的一次突围。
杰西对于教义的突围,其实渗透在对待子女的教育上。外出俄亥俄州他带上了乔希,在哈德斯帕斯的家里,遇到了失去了丈夫的夫人和平常没有见过男人的三个女儿,三个女儿对于到来的杰西和乔希,也别是年轻英俊的乔希,充满了好奇和激情,她们围坐在他身边,亲热地和他聊天,还在晚上为他唱歌跳舞,而乔希在这一群大胆、勇敢,像是男人的女儿中感受到了一种激情,而这种激情也让他慢慢成长起来,慢慢开始像个男人一样希望走向战场。而那架风琴买来之后,对于玛蒂来说,又称为宗教生活之外新的向往,她终于可以脱掉鞋子在河边乱跑,终于可以和伽德亲吻和他一起弹奏风琴,而当风琴声传来的时候,在一楼,杰西和伊莱扎正在招待前来他们家的信友派牧师,牧师们坐在那里,冷静而没有表情,而当琴声传来的时候,似乎被电击了一般,“也许是风声”,而杰西为了掩盖琴声,竟然大段大段背诵圣经上的句子,而牧师们感动他的虔诚,对他说听到了“天堂的竖琴声”。
被反对的风琴音乐变成了天堂的竖琴声,这种被歪曲的重新命名就像是一种讽刺,讽刺信仰里的形式主义,讽刺不融入生活的保守主义,但是当现实里的战争越来越近,当平静的生活可能被打破,这样的信仰其实需要改变,当伽德告诉他们叛军一路烧杀抢掠,已经逼近他们的村庄时,他无奈离开玛蒂,加入了保乡队开始投入战斗,在离开之前,他希望杰西一家能到附近的森林里去躲一躲,而伊莱扎却不想离开家园,“即使他们杀人,也是上帝的旨意。”但是这种观念已经受到了动摇,杰西家的佣人伊诺克是个黑人,他一直以来和杰西一家和平共处,实际上在他身上体现了伊莱扎“反对奴隶制”的观点,但是当战火逼近的时候,他说:“我是一个逃跑的奴隶,我准备去战斗。”
准备去战斗,曾经的黑人奴隶也有这样的想法,何况更期望和平的杰西一家。所以当战争到来的时候,真正的考验开始了,关于信仰的转变也开始了。乔希也终于要和伽德一样成为保乡队成员,他拿走了家里的那把属于自己的猎枪,杰西对他说的话是:“我只是你父亲,不是你的良心。”也就是说,如果听从自己的决定,就大胆地上战场,因为打击叛军,无疑是另一种和平主义,也是在实践着反对战争和暴力的教条。而对于母亲伊莱扎来说,却是一次伤痛的别离,“你不能杀人。”这是她对他的劝告,并且希望在向上帝祈祷中保佑他的平安。
乔希终于变成了一名战士,他拿起那把枪,骑上在比赛中获胜的“夫人”,和伽德一起参加了保乡队对叛军的战斗中,当在河畔第一次装上子弹,第一次射出子弹,第一次打倒叛军士兵,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次成长,一次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成长。而当“夫人”独自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杰西也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在伊莱扎哭泣的时候,也从柜子里拿出了那把猎枪,骑上“夫人”,走向森林深处。在森林里,他看见了被打伤而最后死去的萨姆,他也被背后的叛军打中而倒地,但是只是受了伤,最后反而夺走了叛军士兵手上的枪,但是面对失去武器的叛军士兵,面对自己随时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机会,他最后还是放弃了,他让士兵自己离开,“我不会伤害你”,在成为一个战士之后,在可以制造死亡面前,杰西却以一种和平的方式化解了矛盾,超越了生死。
实际上,这是另一种善,善并不是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善不是回避一切的争斗,善其实是在恶面前成为胜利者,惩处恶,战胜恶,救赎恶,最终让恶皈依,这是善的延伸,所以在战争带来的善恶取舍,生死取舍面前,杰西用全新的方式阐释了什么是爱,什么是宽容,什么是自由。而对于伊莱扎来说,也经历了一次转变,当叛军来到她家,掠夺了一切食物,拿走了家禽之后,却要把那只宠物鹅也捉去吃烤鹅肉,在萨曼塔挣扎的时候,伊莱扎不顾一切地拿起一旁的扫帚,狠狠地向那个士兵打去,最后鹅解救了,士兵似乎也没有采取任何形式的报复,而伊莱扎却惊异于自己刚才的举动,“我因为愤怒而打人了。”打人,在小杰西看来,妈妈也像一个英雄,一个战士,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正义。
愤怒,其实就是一种人性的表现,一种本性的流露,而在很多时候,那些教义只不过遮挡住了这些人性,伊莱扎曾经也喜欢舞蹈,也喜欢音乐,当在集市上听到音乐的时候,她就在那里合着节奏,面露微笑,似乎也要融入那种生活里。所以在她身上也总是有无法化解的矛盾,风琴风波的最终和解,乔希上战场的理解,无不是一种对于内心的尊重,而这种尊重也是一种自由。所以当乔治变成了手拿猎枪的士兵,当杰西变成了化解矛盾的解救者,当自己在愤怒中打击了叛军,他们都转变成了战斗者,惩恶的战斗者,追求自由的战斗者,阻止暴力的战斗者。从清教徒到战斗者,是人生之路的转折,是信仰世界的转变,也是美国历史中的一种人性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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