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20 《危险行动》:棋局后面的政治阴谋
对立而对弈,虽然最后没有了纵横交错的棋盘,没有了直播关注的棋局,但是在E4、E6、D4、D5、C5的较量中,他们似乎回归到了作为棋手的本真状态中,奄奄一息的莱布斯基躺在病床上,已经获得世界冠军的弗洛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盲棋的对弈似乎去除了一切的利益,一切的政治,以及以一切的阴谋,但是看起来封闭的病房仍然被包围,病房外面是来自苏联的助手,是工作人员,而当镜头慢慢推远,他们的对弈却被一片漆黑的世界包围,像一个牢笼,每一步似乎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下。
被黑色的世界包围,压抑得有点透不过气,随着黑色的范围越来越大,窗口越来越小,两个人仿佛正在被某种外在的力量吞噬,而包括莱布斯基日渐衰微的身体,包括弗洛姆不再惊喜的荣誉,都在这巨大的黑暗中变成了一个病态的符号。他们是棋手,他们为胜利而战,但是一切变成了政治的博弈和阴谋,他们只能打开那个小小的窗口,以最后的对弈完成关于真正棋手的命名。
一副棋子,两个棋手,这是简单的对弈格局,白棋先手,黑棋攻防,这是简单的棋盘规则,无论是弗洛姆选用的英式开局,还是莱布斯基的沉着应战,在这赛场上他们都是单纯的棋手,他们都要在胜负之间证明自己,他们都渴望战胜对手登上世界最高殿堂。即使弗洛姆私自要求用泡沫铺地、棋子可以再重一点、灯光再亮一点,也都是为了真正比赛;即使莱布斯基坐在凳子上下出了第一步棋,而弗洛姆在洗澡之后匆匆上台,也都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即使莱布斯基提出书面抗议弗洛姆愤怒地提交了道歉声明,也都没有偏离一个棋手的职业道德;甚至当赛场出现干扰弗洛姆要求改变座位的方向,也都通过合理申请通过仲裁的决定,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
| 导演: 里夏尔·登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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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对弈超越了个人胜负和荣辱,其实一切都在棋局后面发生着。“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我一定能打败莱布斯基。”这是弗洛姆的决心,但是这样的决心总是会受到赛场之外的干扰,车子上坐着的塔塔就冷嘲热讽说他无法取胜莱布斯基,弗洛姆骂他是“人渣”;在电梯里总是醉酒的棋手指责他“我们都在用同一方式毁灭自己”,弗洛姆却以拳头相威胁;当他的英式开局被布莱斯基化解,最终在第四局中被战平,回到房间的弗洛姆怀疑房间里被安装了窃听器,或者有人告密,他开始愤怒,开始发疯,甚至要求日内瓦安全部门为他提供保护……弗洛姆从体制中出来,逃离那个国家,对于他来说,过去发生的一切让他心有余悸,所以他即使疯狂的,也是焦虑的,即使野心勃勃的,也是小心翼翼的,即使冒险的,也是谨慎的,甚至在他歇斯底里的愤怒中,明显感觉到曾经在内心造成的某种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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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行动》电影海报 |
但是阴谋世界并不是曾经在他的生活中成为一种梦魇,在与莱布斯基对决过程中,这种看不见的政治阴谋却依然在发生,在上演,在伤害。第五局布莱斯基在抗议无果中输掉了比赛,但是苏联方面却请来了一个“秘密武器”,所谓“秘密武器”其实是一个怪异的催眠专家,在第六局开始的时候,坐在观众席上的催眠大师便对弗洛姆进行了催眠,几乎被控制了的弗洛姆甚至像一个没有防御能力的棋手,看不见棋局上的危险,最后陷入极大的被动。当他发现观众席上的“秘密武器”,便向仲裁提出申请,要求这个催眠大师离开赛场观众席,在申诉无果的情况下,弗洛姆的助手甚至也叫来了一个怪异的人,他在观众席上手舞足蹈“发功”,也干扰了作为对手的莱布斯基。,赛场上的对弈变成了赛场外的斗法,终于仲裁作出决定,将双方相关人员都请出了观众席。
“秘密武器”是一种控制,而苏联方面以弗洛姆的妻子作为威胁,却也变成了另一种阴谋。塔塔一开始就对希望见到妻子玛丽娜的弗洛姆说:“她想离婚,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见你。”这让弗洛姆感到绝望。妻子玛丽娜没有和他一样成为流亡者,但是几乎以囚禁的方式失去了自由,一年27天零八小时的关押生活之后,她终于被苏联方面“请”到了日内瓦,而她的到来并不是为了满足弗洛姆的心愿,而是玩弄的另一出政治阴谋剧。那时由于心脏病再犯的莱布斯基在对弈中处于不利地位,而莱布斯基的家庭医生艾德为了能够更好地对莱布斯基进行治疗,建议比赛延迟,但是苏联方面不允许莱布斯基先提出延迟的申请,更不想让弗洛姆知道莱布斯基病重的消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把弗洛姆的妻子接到了比赛驻地的某一个房间里,并且以保护人员的名义安排他们见面,而和妻子分别之后重聚,自然弗洛姆做出了延迟比赛的决定,与爱人相见,在某种程度上也让弗洛姆心神不宁,最后在第十局的大好形势下输掉了比赛。
对于弗洛姆来说,逃离苏联而成为自由人,就是希望拥有一种自由的生活,但是夫妻分离无论如何是对于自由的背离,在玛丽娜来到弗洛姆身边的时候,她告诉他的是,她爱他。而弗洛姆也说,等我得到了世界冠军,我们去意大利旅行,我们还要属于我们的孩子,我们再也不会悲伤。和爱人旅行,拥有一个孩子,这都是正常人的生活需求,但是当因为政治而被隔离,当爱被利用,这样简单的要求也变成了奢望,长期的关押似乎对于玛丽娜来说也造成了身心的疾病,她敏感,她暴躁,她脆弱,当弗洛姆输掉第11局比赛的时候,她把责任都加在了自己身上,“他们得逞了,你是因为我才输掉了比赛。”她大哭,她害怕,蜷缩在那里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一年27天零8小时中的生活。
对于弗洛姆来说,棋局之外发生的一切似乎又把他拉向了让他害怕的岁月,而对于他的对手莱布斯基来说,一个生活在现行体制里的著名棋手,一个渴望真正战胜对手的人,他的世界里也希望只有棋,只有单纯的胜败。他是带着一颗“飞行员的心脏”走上征程的,但是在和弗洛姆的对弈中,在各种棋局背后的政治博弈的控制中,他已经逐步恢复的心脏慢慢衰弱,就如他渴望成为真正棋手的欲望,在无数个阴谋面前也变得不堪一击,而他自己无疑成为了一个牺牲品,慢慢走向死亡。
无论是平局还是败局,在前面的比赛中他都坦然接受,因为在他看来,表现自己,尊重对手是每一个棋手的职业道德,但是苏联方面却在不利局面下请来了“秘密武器”,他在草地上看蚂蚁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于是勃然大怒;而当苏联方面因为弗洛姆的“傲慢态度”向仲裁申请抗议,并且威胁要退出比赛时,他从睡梦中醒来,说的一句话是:“我担心莱布斯基不再是我自己。”各种干扰不仅影响弗洛姆,也影响莱布斯基,当他要求苏联方面请自己的医生艾德来诊断的时候,他们竟以艾德的孩子在耶路撒冷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开始抽烟而咳嗽,他身体瘙痒而戴白手套,他开始体力不支,他的心脏病复发,即使第11局他最后战胜了弗洛姆,但是在观众的掌声中他满头大汗,最后被紧急送往了医院,躺在病床上对妻子的第一句话是:“我败得很糟。”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想着棋局,想着胜败,想着未能最后击败对手的遗憾,而这一切或许也是一个棋手最值得拥有的精神,也是值得尊重的职业道德。而弗洛姆因为莱布斯基病重而退出比赛获得世界冠军的时候,却没有最后的疯狂,甚至没有激动,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冷静的,他拿着冠军支票的时候甚至是冷漠的,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他们杀了他。”
一个是被驱逐而流亡的人,一个是被利用而杀死的人,这是两个棋手的命运,这是政治黑幕中的写照,就像弗洛姆抱来的那一只黑猫,当他说“它吃的是布尔什维克老鼠”的时候,充满了对于政治的讽喻。而在对弈过程中,在阴谋逐步实施的过程中,抱在玛丽娜怀里的黑猫终于跳上了弗洛姆的棋盘,最后将一切都打乱,将一切都破坏——对于弗洛姆和莱布斯基来说,渴望真正的棋手间的较量也在这黑色的政治阴谋中变得支离破碎。
弗洛姆获得了世界冠军,却并不是对于智慧和勇敢的褒奖;莱布斯基在生命最后一刻拥有了最后真正的棋局,但是却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着;艾德最后终于在“我是一个苏维埃人,我寻求政治庇护”中逃离了特工的控制,但是他是否也会像弗洛姆一样,家人会遭到监禁折磨。在可能之外总是有着太多的不可能,而在纯粹的棋局之外,也总是有着无数的阴谋,即使生命消耗在最后一刻,他们也只是政治棋局中一个可怜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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