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13 《两个男人和一个衣柜》:镜子的异托邦

三分钟的黑屏,是黑内部的的黑,是黑遮盖的黑,是黑看见的黑。而在这内部、遮盖和看见的黑里,他们在哪里?没有了两个男人,没有了衣柜,甚至没有了大海,黑抽离了故事,黑制造了虚无,但是在三分钟的黑里,是不是还在等待一种必然出现的结果?是的,它出现了,在没有光亮的世界里,在被包围的屏幕中,黑的内部传出了大海的涛声,一阵接着一阵,像是从远处冲刷而来,又像是被一种推行而折返的力量带离海岸——几秒钟的绝望,最终又消失在黑的统一里。

这是一个故事的结尾,结尾仍为故事的一部分,就像黑属于黑的内部表达一样。但是,罗曼·波兰斯基为什么要在一个黑白的有趣故事的结尾安排这一个三分钟的黑屏,安排几秒钟的涛声?是一种警示?是一种提醒,还是一种吞噬?似乎结尾才是这一个故事的开始,从黑暗的世界开始,从声音的传递开始,那扇有着光影的大门才慢慢打开,倒置的秩序,制造的仅仅是荒诞感?罗曼·波兰斯基说,起初安排的道具是一架钢琴,“运送钢琴这一想法可能来自我童年时代和威诺乌斯基一起玩的游戏。最后我认为,唯一的问题可能是钢琴本身,因为它会象征性地引起错误的联想:人们会联想到两个男人被驱赶就像艺术家受到没有文化修养的人欺侮一样。”钢琴可以引起错误的联想,而最后罗曼·波兰斯基认为钢琴在故事中也可能是个错误,因为它在固定意义上和休养有关,但是当钢琴变成衣柜,“这种衣柜在全世界任何一家破旧的旅馆都可以找到。”普遍性取代了特殊性,那么错误的荒诞感和游戏感是不是会以倒错的方式来解构两个男人的所有努力?

“俩人运送的一台怪物使他们到不被驱赶,到处受虐待。”这是一种故事的预设,两个人从大海深处走来的时候,就表现了这样的荒诞感,在茫茫的大海上,远处是一个点,慢慢向镜头走来,摇摆着,以为是一艘出海归来的小船,但是当看清之后,才发现是两个人抬着一个衣柜。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他们从而何来?为什么会抬着一架本来存放在陆地上某个家中的钢琴?海里没有钢琴,海面没有船只,所以两个男人和衣柜在来源上就取消了开始,而当这个开始被取消,他们接下来的所有遇见,都变成了一个被封闭的寓言。

: 罗曼·波兰斯基
编剧: 罗曼·波兰斯基
主演: 杰库·戈德堡 / Henryk Kluba
类型: 短片 / 荒诞
制片国家/地区: 波兰
语言: 波兰语
上映日期: 1958-04
片长: 15分钟

两个男人把衣柜放在沙滩上,然后抖掉了耳朵里的水,拧干了帽子,以庆祝的方式开始跳舞游戏,从海里上岸,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开始,但这个开始是取消了本源的开始,所以欢庆更多是转变的一种抵达。抵达之后他们要干什么?其实抬着衣柜变成了目的本身,他们抬着衣柜进入城市的公交车,去住旅馆,去吃饭,乘坐公交车、住旅馆、吃饭,都是城市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归哦没有衣柜,两个男人就是普通的市民,但是衣柜之存在,变成了他们身上无法消除的标签,而这样一个标签,就完全让他们成为怪物:公交车的乘客拒绝他们上车,旅馆的老板拒绝他们入住,饭店的管理人员把他们赶了出去,甚至那个演出场所的青年用死猫砸他们,酒桶堆放地点的保安用木板打他们。

与其说是城市里的人拒绝两个男人,不如说是驱赶抬着普通却奇怪衣柜的“怪物”,在目的不明、用途不清的情况下,这种拒绝是对于既有秩序的维护,但是这既有秩序是不是必须以这样的方式维持的?或者说,当他们拒绝怪物的时候,他们自己是不是也是怪物?那个盯着笼中之鸟表情麻木的女孩,那些用石头砸死黑猫的青年,那个醉醺醺走上台阶又转身走下来的醉鬼,那个出了旅馆却不停整理衣服的绅士,以及那个在河边偷走了钱包的男人,那个用石头砸死别人的凶犯,他们是不是也是一种怪物?醉态、麻木、暴力、死亡,当这些充斥着这个城市的时候,是人们习惯了把这样的奇怪生活当成了正常?

《两个男人和一个衣柜》电影海报

拒绝和被拒绝,其实在两个男人和一个衣柜组合的怪异标签中,城市的群像却以另外一种方式被揭开了,那就是衣柜上的镜子,本来从大海上岸,两个男人把镜子当成是照见自我的工具,他们整理自己疲惫的面容,他们保持微笑和欣喜,都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但是当衣柜被他们搬进城市并被当成怪物的时候,镜子所照见的就是这城市里熟视无睹的怪异。在旅馆门前,从里面出来的绅士面对着镜子开始整理衣服,一遍又一遍,在镜子中满足了他的虚伪;在乐队演出场所,几个青年想要调戏路边的女孩,当衣柜被抬过来的时候,刚好镜子里照见了猥琐的青年,女孩趁机离开;当青年怒不可遏地用死猫扔他们,用拳头打他们的时候,那面镜子被打破。

镜子照见了虚伪、暴力和阴谋,即使镜子碎了,但是这样的怪异社会里,两个男人和衣柜依然变成一面镜子。在他们经过的街上,有人偷了钱包,在他们经过的路边,酒鬼迷失了方向,在他们搬离的河边,男人用石头砸死了另一个人,甚至在他们又把衣柜抬到海边的时候,那个孩子正在沙滩上堆积着无数的小城堡——小偷、酒鬼、凶手和小孩,他们在衣柜经过的地方干着自己的事,而衣柜变成了另一面镜子,照见了这个城市存在的一切。

而对于两个男人来说,曾经的欣喜之旅也在这样的经过中被改变了,他们无法坐公交车,无法住旅馆,无法吃饭——他们只能放倒了衣柜,拿出里面的干鱼,当成午餐。这是不是一种必然返回的信号,干鱼来自于大海,当它成为两个男人的食物时,预示着他们必然以被驱赶的方式回到大海。果然,最后他们来到了海边,抬着衣柜走进了大海,像最初来的时候一样,摇摇晃晃地消失在大海之上。从出现到消失,一样是两个男人,一样是一个衣柜,但是当这面镜子被打破之后,是不是意味着回去是一种失去?两个属于大海的男人,一个属于大海的衣柜,以无目的的方式来到了城市,以被拒绝的方式经过了城市,在两人受伤、镜子破碎的经历中,其实他们的所为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异域世界,而这个异域世界却如福柯所言,是一个异托邦。

“但是在镜子确实存在的范围内,在我占据的地方,镜子有一种反作用的范围内,这也是一个异托邦;正是从镜子开始,我发现自己并不在我所在的地方,因为我在那边看到了自己。”镜子之存在,是打开了一个没有场所的场所,是看到了不是自己的自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镜子首先是一个乌托邦。但是镜子并不止于此,当镜子在不真实的空间里存在的时候,它其实以制造阴影的方式带来了“自己的可见性”,也就说,在镜子的反射中,我又回到了自己这里,重新构筑了自己。真实而不真实,乌托邦而异托邦,在两个男人和衣柜的世界里呈现,他们不属于这个城市,所以当镜子反映着这里的怪异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是一个不真实的乌托邦,但是镜子却照见了人类存在的恶,即使它被打碎,它仍然以一种重构的方式返回到衣柜,“因为为了使自己被感觉到,它必须通过这个虚拟的、在那边的空间点。”而最后当两个男人抬着衣柜又走进大海的时候,看起来是一种对于开始的机械式的逆反,但是被打碎的镜子,受伤的身心,无疑将这种异托邦的荒诞性推到了强化的地步。

来而去,就是一个游戏的全部,但是这个游戏在镜子的世界里,完成了重新命名,它是隐喻,它是讽刺,它是颠覆,它是解构,所以在黑暗内部的黑里,在被黑遮盖的黑里,在被黑看见的黑里,三分钟的结束,几秒钟的声音,变成了这个怪异世界真正的本源,变成了一个寓言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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