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13《能屈能伸大丈夫》:在“内部”疗伤
失业的危机没有完全解决,邻里的矛盾根本没有缓和,甚至夫妻两人的歇斯底里也没有得到改变,但是当窗外忽然飘起了雪花,一切似乎戛然而止了,妻子埃德娜抚摸着为自己打抱不平却被楼上浇了一盆水的丈夫梅尔说:“我为你感到骄傲。”而梅尔则兴奋拿出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大铁锹,坐在沙发上畅想着用铁锹除雪的场景,广播里传来的声音是:“纽约人会团结在一起扫雪……”微笑和招手变成了最后定格的瞬间。
这是电影最后一幕,它在矛盾没有彻底解决中走向了一种喜剧性的结尾,却是对矛盾搁置一旁的注解,各种困难不可怕,各种困境都可以战胜,这就是“能屈能伸大丈夫”的体现,但是这猝然而至的将雪,这戛然而止的冲突,这大团圆式的结局,“能屈能伸大丈夫”在梅尔文·弗兰克的叙事中依旧回归到被设置的“内部”世界里:一种隐喻的场景是:雪花飘落在窗外,飘落在街上,飘落在由“纽约人”组成的外部世界里,而他们化解矛盾、平息对社会的怨恨甚至压抑住个体的歇斯底里则完全在背对着外面的里面:一场雪真的能治愈一切?当用铁锹进入诗意世界是不是也意味着大雪是一场自然灾害?
实际上,弗兰克对于这个“纽约屋檐下”的故事,即使采用了“内外有别”的叙述方式。经过了一周紧张和不安的梅尔终于被公司无情解雇了,而妻子埃德娜也没有工作,这是作为外部的社会制造的家庭困境,对于这样一种社会性问题的呈现,电影采用了两种批评方式,一种是不断插入的广播新闻,或者是持续的高温天气带来的断电、断水,或者是轮船撞上了自由女神像,或者是一天发生的46起抢劫案,广播新闻代表的是公共舆论,它所印证的是所有生活在城市中的人的共同遭遇,看起来都是社会新闻,但反应着美国1970年代的现实境况。除此之外,则是梅尔走出公寓所遭遇的尴尬和不适:他错过了公交车,好不容易挤上去又被赶了下来,电梯又遭遇了突然停电,当然秘书不断说起的解雇事件终于降临到自己身上,无奈去了就业中心登记,梅尔在面对工作人员不紧不慢的态度,终于开始爆发。
导演: 梅尔文·弗兰克 |
但是在突然被解雇的现实遭遇面前,梅尔也没有将实情告诉埃德娜,似乎还要在保守秘密的情况下守住家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但是外部却以闯入和侵袭的方式打破了内部的稳定:埃德娜出门购物而忘记关门,小偷堂而皇之搬走了家里贵重物品,包括电视机,包括梅尔的各种的外套,甚至埃德娜夹在杂志上的钱也悉数被拿,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埃德娜在购物回来乘坐电梯时,小偷刚好搬东西从电梯出来,她还礼貌地为他们让行,还满意地听到了一声“谢谢”,但是走进家门,才发现已经变得混乱不敢,才知道家里遭劫了。而梅尔在找工作无果的情况下,一头丧气回家,竟然因为坏心情而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屋子里的混。埃德娜的礼貌“放行”,梅尔的无视,都构成了外部的侵入在无声无息中变成了一种灾难,对于内部来说,似乎一切都是不设防的,就像被解雇的现实,就像错败的各种遭遇,而即使将怨气发泄在邻居的吵闹声上,当楼上一盆冷水浇下来,梅尔也只能灰溜溜返回。
外部世界构筑了一种无法逃避的困境,它不断渗透到家庭生活中,对于梅尔来说,他完全把外部和内部截然分开,他针对社会现象发表看法,“整个国家都被垃圾掩埋了,不久之后这间公寓也会变成二楼。”借以发泄内心的不满和命运的不公。回到家里,除了紧张、不安和无所适从,他日益变得焦躁,最后变得敏感、歇斯底里,甚至接近疯狂的边缘,但是他始终没有告诉埃德娜自己被解雇的事实,似乎想用自己的能力解决这一问题。去了乡下兄弟哈利那里,反而第一时间告诉了他,在他眼里,哈利是好兄弟却是外人,却不想被埃德娜听到了,而当再次回到家里告诉了埃德娜实情,他把对整个社会的怨恨又发泄在耐心的埃德娜面前,埃德娜安慰他,这反而使得梅尔更为生气,“奇迹不会在48岁时发生。”
对于梅尔来说,家庭是他最后一块领地,外部的一切都不能在内部得到解决,但是他又无法遏制自己的愤怒,最后愤怒就变成了歇斯底里,而这又变成了在内部的自我惩罚。但是这里的转变出现在埃德娜身上,在得知了丈夫被解雇的事实之后,她终于告别了家居生活去找了一份剧院的工作,每天在外面忙碌的她,回到家还要照顾梅尔,还要安慰梅尔,但是关起门来的梅尔自我折磨变成了对大家的折磨,他甚至失去了理智,拿着一把刀对着埃德娜大叫:“他们拿走了我的工作、我的电视,但是拿不走我的大脑。”埃德娜终于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这是埃德加对外寻求帮助的表现。为了彻底解决问题,哈利又召集了几年不见的两个姐姐,共同集资解决梅尔的心理问题,这也是一次外部的帮助,而在一次回来的路上,梅尔与人撞了满怀,他意识到自己的钱包被偷了,于是穷追不舍,最后那人将钱包还给了他,回到家里的梅尔终于向埃德娜证明:“今天我终于反击了。”
埃德娜走出家门找到工作,梅尔走出家门接受心理治疗,梅尔还主动出击拿回了钱包,这些都是他们从内向外打破困境的一种实践,但是弗兰克将这种转变仅仅设置为一种可能,而当随着矛盾出现变化,这种可能又变得脆弱不堪,埃德娜同样被解雇,当她回到家,内部歇斯底里的人就变成了埃德娜,而梅尔不仅没有安慰还针锋相对,于是两个人变成了相互伤害,就像那个拿回的钱包,根本不是梅尔的,也许被追逐的人也不是小偷,于是,在社会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也不会解决的情况下,在向外而导致更严重的问题出现时,弗兰克又回到了内部系统中,也许在他看来,只有在内部疗伤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这内部的疗伤是理解,是自立,是勇敢,也许更是偶然,当外面雪花飘下来的时候,它打开的是梅尔封尘的某种记忆,童年和哈利的故事不是误解,而是爱,哈利和多年不见的姐姐筹集的钱是一种爱的表达,埃德娜安慰、照顾、耐心地劝解也是一种爱的表达——也许唯一可以疗伤的就是爱,但是在背对着的外部世界里,在被自己感动的内部世界里,这样的爱是不是反而变得脆弱、随机?
《能屈能伸大丈夫》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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