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13《向萨拉热沃致敬》：死亡的艺术是个例外
一张关于萨拉热窝的静态照片，一部只有2分13秒的电影，照片和电影，都是影像，都是艺术，但是它们都是短暂的，易逝的，甚至都是死亡的——当戈达尔“向萨拉热窝致敬”，他需要致敬的是死亡的艺术还是艺术的死亡？
照片的局部，是两个面向不同方向的军人，他们的脸上没有特殊的表情，甚至脸也被遮住了一半；照片的局部，是一个背向镜头的士兵，他的肩上背着枪，他的手上拿着枪，他的一只脚抬起来，正准备踢向一个目标；照片的局部，是躺在地上的人，没有穿着制服，没有抬起头，或者，他已经死了；照片的局部，是另外躺在地上的人，也是脸扑向地面，但似乎弓着背，似乎没有走向死亡……照片的局部，是他们，是他，是他，是他们，但是在两个军人和一个士兵站着的状态中，是地上躺着的人的死亡和没有死去的人的求饶？
一种对立完全溢出了照片的画框，局部变成了整体，整体逃逸了画框，这是和战争有关的定格，这是和死亡有关的记录，这是萨拉热窝呈现的真实现实。一张照片在说话，它说着那个时代，那个地区，那些人，说着他们的命运，他们的生命，以及他们不得不面对的结局。这是一张记录现实的照片，它是真相，但是它是艺术吗？旁白的声音传来，“她并不漂亮，嘲笑，邪恶，她看着所有凡人的痛苦，她同情人类……”她是谁？她是神的女儿，她是文艺的女神，当文艺女神见证人类的痛苦并同情人类，在戈达尔看来，这是一个规律，“欧洲的规律。”文艺女神并不是在嘲笑人类，并不是给人类制造了邪恶，而是她自身的害怕，而是她遵从了这个规律。
| 导演: 让-吕克·戈达尔 |
欧洲的规律，是主宰一切现实的规律，它是香烟，是计算机，是T恤，是电视，似乎一切都和战争无关，和萨拉热窝无关，它是消费，是信息，是控制，是麻木，是资产阶级。但是萨拉热窝不是在欧洲吗？萨拉热窝的反抗不是发生在欧洲吗？萨拉热窝的死亡不是在欧洲的内部吗？欧洲的规律拒绝艺术，因为艺术是个例外，当一张萨拉热窝的照片记录了战争的残酷，在真相中体现人类的恐惧，难道不是艺术？但欧洲的规律中没有艺术，艺术曾经为福楼拜所写，曾经被莫扎特所作，是圣安妮的一部分，是象牙塔的一部分，所以欧洲的规律中没有艺术。
关于死亡的艺术在欧洲的规律之外，但是萨拉热窝的这张照片更是关于艺术的死亡，“欧洲的规律就是希望艺术的没落，艺术的死亡……”死亡的艺术是个例外，艺术的死亡被排除，萨拉热窝仅仅是一张照片，它甚至可以轻易被丢弃。戈达尔以嘲讽的语气说：“当我合上这本书，我没有遗憾，我已经阅人无数，他们大多并不错……”已经看见了太多死亡的艺术和艺术的死亡，已经发现了文艺女神太多的害怕和嘲笑，或者已经听说了太多萨拉热窝的真相，所以戈达尔没有遗憾，也不责怪他们，但是“向萨拉热窝致敬”的态度里分明是对欧洲规律的批判——最后一张图片不再是照片，而是低头的女人，没有面目，没有表情，她是害怕的女神，她是痛苦的女神，她在欧洲的规律中看见了自己的沉默。
《向萨拉热沃致敬》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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