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0-13 不被淹死的金鱼

是金鱼，色彩斑斓、自由游弋的金鱼，从来没有养过的金鱼。曾经养过的是猫。黑色的，白色的，花色的，雄的，雌的，在童年记忆中，它们像是不会消失的符号，跳跃着，喵叫着，顽皮着，但最后，只有一个结局：死亡。被老鼠药毒死、天冷冻死、吃坏东西拉肚子而死，还有无缘无故的失踪……在这些死亡的故事背后，总有一种让人很难摆脱的诡异色彩，我甚至只记得它们眼中闪现的那种目光，绿色的目光，不怀好意的目光。

因为金鱼，而提到的那些猫，也成为不怀好意的猫，它们组合在一起，是一种天生的敌对和矛盾。我无意用这种简单的关系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一掠而过，闪现在那条去买金鱼的路上，加上小五问我的问题：是不是猫会吃所有的鱼？鱼被猫消灭，那么，猫又是被谁消灭的？是记忆？还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买金鱼只是因为小五的日记。小学生的日记里充满着设置好的主题，那个叫《科学》的课程已经讲过了小动物的习性，但是需要自己观察，自己记录。金鱼比蚯蚓、蜗牛和蚂蚁来得方便和干净，所以几乎是不二选择。但是金鱼这种大众化的观赏鱼，居然从来没有走进过一个三年级小朋友的生活？而更为奇怪的是，作为三年级孩子的年届不惑的爸爸，也从来没有养过金鱼，他只养过猫，吃金鱼的猫。

没有专门养过，只是没有有意去菜场，没有有意去挑选，没有有意买鱼食买鱼缸而已，在若干年前的一次动物园游历中，就曾有过“钩鱼”的游戏，那被钩住的金鱼最后成了赠送品，在家里养过几天，但是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死亡——嘴巴被钩破了，赠送金鱼其实就是赠送对死亡的见证。

没有猫，金鱼也会死亡。所以在谈到金鱼的时候大谈特淡关于童年的猫，没有一点不怀好意的目的。金鱼的死亡属于柔弱的死亡，“那种金鱼在黛莉娅预言的那天死了，只有最深的绝望才会让它死亡。”这是另一种死亡的境界，绝望是因为没有准备，没有更好地设计好希望。所以对于小学生的科学观察为目的的金鱼养育，既没有特别的希望，也不会有什么绝望，但最终的结果一定是没有办法躲避的死亡。

金鱼分成不同的档次，大的小的漂亮的一般的，在泡沫塑料的水池里游来游去，集体地游玩，没有孤独，看上去它们都很自由，很惬意，但是当用小网兜捞上来的时候，才发现它们的身上不同程度受伤了，有些鱼鳞甚至已经掉落。只有在水里你才会忽视它们的伤痛，或者只有你把它们当成观赏鱼的时候，才会忽视它们潜伏着的死亡。

与这些游弋着的金鱼不同，卖鱼者在打着瞌睡，在这个秋初的午后，多少显得沉闷。每条1元、2元、6元……不同的价格，不同的个头，当全部装进浴缸的时候，它们的身份也变了，在家里，它们是一群被养育的鱼，一群供人观察的鱼，一群吃着鱼食的鱼。其实，在鱼的转移过程中，鱼缸里的水倒了出来，几乎完全倒在了外面，只有它们在稀少的水里挣扎，但是这种挣扎看上去反而有了某种活力，而等自来水加进去的时候，它们又恢复了常态，那种失水而产生的恐惧感没有了。

接下来，小五的日记会记下观察到的金鱼的特点，那篇日记当然不会写下像一个笑话的“金鱼淹死在水缸里”句子，水是它们的国，在水里它们才是一条会呼吸的于，一条会进食的鱼，一条会排便的鱼，在另外的观察者看来，金鱼不会孤独，金鱼没有天敌，即使最后只剩下一条，也总会有办法：“一条鱼单独生活在鱼缸里，它就伤心；只要摆上一面镜子，它就会高兴起来……”

可以卖鱼的人总是打着瞌睡，他没有深入金鱼的世界，甚至梦中也不会出现金鱼的呼吸，金鱼的孤独，和金鱼的死亡，而小五的观察，会因为金鱼的某一个动作而留下诸如“小金鱼一张一合的嘴巴吐出气泡”之类的叙述，而我，在看到有关猫的记忆之后，会把眼前的金鱼当成是“另外的鱼群，另外的皮肤和骨骼”，不入梦也不入现实，只在那里活着，像一群旅人。

小说里这样写道：“家门口就有这么多的水，他为什么非要跑那么老远去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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