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31 《畸形人》：上帝会照顾好每一个孩子

 “上帝会照顾好每一个孩子。”“热带鱼夫人”拥抱着自己那些残缺不全的孩子，这样说。作为一个母亲，她其实就是他们的上帝，在那片没有人经过的树林里，孩子们在草地上玩耍，这其中有光着头梳着小辫子的三姐弟，有无腿行走的孩子，热带鱼夫人是正常的人，但是当这些孩子都存在着不同的畸形形态，她却没有嫌弃，甚至当陌生人到来的时候，她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他们，“我想把他们带到阳光下，像孩子一样娃耍。”

树林是封闭的，也是阴暗的，当陌生人闯入其中，每个孩子都显得不安，而这也正是畸形人生活的状态，那两个走进这片树林的人是马戏团的老板，他们一直在讨论政府关于限制畸形人出生的话题。所以，关于畸形人的生存境况，就以话题讨论和所见所闻的方式把问题揭露出来，而马戏团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热带鱼夫人说那句话的意思，就是把马戏团当成是生活的另一个出口，甚至是把它当成是有阳光的地方，希望孩子们进入之后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得到上帝的眷顾。

与社会上的歧视不同，马戏团作为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的确有庇护的作用，而且，以猎奇为主的马戏团表演，也在某种意义实现了这些畸形人的存在价值，所以当热带鱼夫人将孩子们带到马戏团，在相同命运的畸形人那里，感到了一种平等和尊重。这里有会生孩子的“大胡子女人”，有没有四肢却能点烟抽烟的黑人，有连体姐妹黛西和弗里特，有可以叫“约瑟芬”也可以叫“约瑟夫”的阴阳人，有侏儒汉斯和弗立达……在马戏团的世界里，他们像是生活在阳光下的孩子。

但是，这个封闭世界的存在，并不全是平等，在畸形人之外，也有肉身健全的人，训练海狮的凡妮莎，小丑普鲁索是不多的正常人，而在肉身意义上，代表着某种完美的则是力大无比的郝格力斯和漂亮的克莱欧，他们在力量和外貌上，成为男人和女人的完美象征，也正是这种肉身的完美代表，对于畸形人则形成了天生的差异性。所以畸形人和正常人，在马戏团里似乎变成了两种生存方式的对立，而为了消除对立，则出现了不同的改变方式。

侏儒汉斯喜欢漂亮的克莱欧，他在克莱欧表演的时候注目，在她走下舞台的时候和她说话，给她披衣服，后来发展为送她花、送项链。汉斯是矮小的，他对于克莱欧是仰视的，也正是这种仰视凸显了他们之间天生的差异，而汉斯为了缩短这个差异，用物质的东西建立和克莱欧的平等关系，他是个富有的人，而且刚刚继承了一笔遗产，如此，克莱欧的美貌，汉斯的金钱，就在某种程度上建立了一种对话的机制。但是这种对话的机制本身也是畸形的，克莱欧其实并不喜欢汉斯，她起先只是为了在汉斯身上取乐，但后来在面对物质的诱惑时，克莱欧则变成了对于欲望的满足。

	导演: 托德·布朗宁 编剧: Clarence Aaron 'Tod' Robbins 主演: 华莱士·福特 / 丽拉·海厄姆斯 / 奥尔加·巴古拉诺娃 类型: 剧情 / 恐怖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32-02-20 片长: 64 分钟 又名: 畸型人 / 畸零人 / The Monster Show

她和力大无比的郝格力斯缠绵暧昧，这看起来是一种正常人之间的爱恋，但其实，这种爱恋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畸形的，既叫“约瑟芬”也叫“约瑟夫”的阴阳人似乎喜欢力量型的郝格力斯，但是郝格力斯却狠狠地打了她一拳头，这是一种暴力的拒绝，因为在他看来，一个正常人是不可以被一个畸形人喜欢的，这种属于“正常人”的心态也正是克莱欧对待汉斯的态度，正常人和畸形人，似乎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所以那种暗恋，那种仰慕，就会变成暴力，就会变成欺骗——克莱欧就是为了汉斯的那些财产，故意设计嫁给汉斯，而她在郝格力斯面前露出狰狞的面目，说的那句话是：“我要嫁给他，他会生病的，要慢慢地……”

这无非是一个阴谋，当在婚礼上大家狂欢的时候，克莱欧在酒醉之后，和郝格力斯暧昧，当被畸形人发现之后，便露出了对畸形人鄙视的本来面目：“你们这些肮脏的畸形人，满身尘土的丑八怪。”她甚至反问汉斯：“你是个男人吗？”然后哈哈大笑，这是对汉斯和所有畸形人的侮辱，而克莱欧为了实施自己的阴谋计划，竟偷偷在汉斯的酒瓶里下毒，导致汉斯倒在了婚礼上。这是本性的暴露，当医生检查完汉斯告诉他中毒之后，克莱欧还不罢手，在每天的药里放入都要，准备慢慢讲汉斯毒死。

《畸形人》电影海报

郝格力斯和克莱欧是正常人，代表着男人和女人的完美形象，但是这种形象只是外在的，或者说，所谓正常只是一个驱壳，而那些畸形人拥有残缺的肢体，但是他们的内心并非如外表那样是畸形的。这便是托德·布朗宁建立的一种绝对对立的世界，外表和心灵，正常和畸形，在两个世界里存在，他们的交流、合作和对话，是不是就是一场阴谋、谎言和暴力，是不是永远无法跨越鸿沟。而在对立中，托德·布朗宁似乎也提供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畸形人内心的纯洁和善良。弥补外在的不足，在马戏团里的这些畸形人似乎都是友好的，他们从来不会像正常人的郝格力斯和克莱欧，充满了邪念。

这是一种以畸形反畸形的主题，同样是侏儒的弗兰达深爱着汉斯，她总是提醒汉斯克莱欧说喜欢他是有目的的，是为了他的财产，而汉斯却总是反驳：“我爱他，他们不能伤害我。”在这样一种执迷不悟的情况下，她去找克莱欧，让她不要欺骗汉斯，她找凡妮莎诉苦，为的是汉斯不要在心灵上受到伤害，“你快乐我就快乐。”；口吃的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爱上了连体的黛西和弗里特，他们商量着结婚，而“有空来看看我们”的邀约对于连体姐妹来说，似乎也在幽默中体会到了一种温馨……而当汉斯被克莱欧下的毒药伤害，那些畸形人联合起来，一方面是解救汉斯，另一方面则是惩罚克莱欧，在那个雷雨天，畸形人空前团结，他们识破了克莱欧的阴谋，当克莱欧跑出马戏团正在行进的马溪棚，畸形人拿着刀子，拿着枪，围攻克莱欧，在这场大暴雨中，畸形人似乎以这样的方式让所谓的正常人露出畸形的灵魂：她的肉身是完整的，心灵却是邪恶的，畸形人的形体是残缺的，但是他们的灵魂却有着尊严。

一种灵与肉之间简单的置换，也让所谓的“正常人”受到了道德上的审判，最后当克莱欧变成了畸形人，她从此只有一个如鸡的身体，不会讲话，在那里像一个动物一般，在观众的议论和观看中变成了猎奇的对象。“她曾经是最美丽的人，王子都为她开枪，也许是因为嫉妒，也许是受到了惩罚，他现在是活生生的会呼吸的怪物。”招来顾客的老板这样说，当克莱欧最后用残缺的身体建立起了可怜的生存法则，对她来说，就是正常人的一种变异，她现在和那些畸形人一样，甚至比他们还不如，在被取消了肉身的完美之后，似乎连上帝也对她进行了惩罚。而在另一边，醒悟的汉斯和爱着他的弗兰达终于抱在了一起，在“我爱你”的呼唤中走向了正常的爱情。

一种是新的残缺，一种是新的完整，雨夜之后的正常人和畸形人以这样对立的方式走向了最终的结局，在这个被置换的结果中，托德·布朗宁完成了一种救赎，而其实，他并非以简单的方式将两者置于对立面，在马戏团里还有两个人是理想的化身，凡妮莎和普鲁索，他们在肉身上是正常人，而在心灵上，他们也同样是善良的，凡妮莎帮助弗兰达揭穿克莱欧的阴谋，当郝格力斯要除掉“知道得太多”的凡妮莎的时候，普鲁索赶来解救凡妮莎，并在畸形人的帮助下打败了郝格力斯，最终他们走到了一起，而且让汉斯和弗兰达最后也回到了爱情世界里，所以他们两个就是完美的代表，而托德·布朗宁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是故事的主角，汉斯的醒悟，与弗兰达爱情的回归，以及畸形人的团结，似乎才是真正的主题，托德·布朗宁如此设计就是要破除对畸形人的偏见，在平等中建立人与人之间和谐生存的世界。

但是这种用影像的方式来阐述这个主题，似乎又容易跌入对畸形人消费的指责中，1932年，黑白电影，托德·布朗宁电影中的所有演员本身就是畸形人，汉斯的演员是好莱坞有着很大名气的“小人国家庭”中的成员；连体姐妹来自英国，从三岁时开始登台，一直在马戏团里表演；没有四肢的黑人，后来结了婚，而且还有子女……但是当观众看到这些残缺的畸形人时，是不是会有不适感？被禁映，似乎就是面临了这种非议。但是从另外一个意义上讲，电影就是他们的另一个舞台，他们成为演员，毋宁说是在表现自己的生活。这种本色表演是托德·布朗宁阐述自己电影主题得到需要，也是以一个上帝的方式，让被社会隔绝的畸形人能够勇敢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每个孩子都是平等的，每个孩子都需要在阳光下正常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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