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16 《雨月物语》:战乱时代的女性救赎

一心想当武士的藤平终于扔掉了盔甲和长矛,和妻子大滨回到了琵琶湖的家,站在破败的家门口,他说:“战争扭曲了我。”从已经成为废墟的宫殿里逃出来的十郎,在一场梦醒之后面对自己的女儿说:“我从来没过过一天平静的生活,现在终于回家了。”藤平回家,十郎回家,尽管经历了生死荣辱,尽管一切要重新开始,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家是回归的终点,就像十郎已死去的妻子宫城在画外音里说:“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你成为我一直梦想的丈夫,我不再只是活着,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活着的人站在死去的人对面,男人站在女人对面,而死人说话传递的是一种希望,男人则意味着一种混乱之后的回归。当家成为终点,其实从这个象征着平安、清净甚至幸福的终点而回望,在这个战国时代,“发生了那么多事”就像是一次考验,关于活着的意义,关于人性的救赎,关于道德和伦理,关于秩序和规则,甚至关于情感,关于金钱,关于欲望,都在那没有回家的沦落中成为一个参照系,成为一条寻找的路。

这是战争带来的后果,战国时代的琵琶湖村落,本是宁静的小山村,十郎烧制陶瓷,然后运到镇街上去卖,换了钱之后就给妻子女儿买几件漂亮的和服,而妹夫藤平也和他们一起,在手工业劳动中自给自足。但是当柴平的部队闯入了村子,一切的秩序都被打破了,他们拿走了村里人家的食物,抓走男人用于建设防御工事,使得这个原本安静的小村子遭到破坏,村里人的生活被完全打乱。藤平一家和侍郎一家只得背井离乡,逃避战乱的影响。

但是,他们之存在,是以男人的身份面对着战争,这是一种男性叙事的视角,从战争的目的来说,也无非是争夺地盘,争夺利益,所以战争之发起,本身就是男权社会的一种象征,这种象征意义在野外那个宫殿里发生的故事里得到了体现,当十郎带着精美的陶瓷货品送到杂草丛生处的宫殿是,他见到了木村宰相的女儿侠夫人,据侠夫人的仆人宫叶所说,木村宰相原来的生活就是在这场战争中被破坏的,织田信长带兵杀死了木村,最后只有侠夫人和侍从逃了出来,当他们居于那野草丛生之处时,就是,命运颠簸的一种写照。但是当侠夫人要十郎留下来并和她结婚时,他们听到了木村诡异的声音从那件盔甲里传出来,“这是父亲的声音。”侠夫人告诉十郎,而宫叶说:“这是宰相的精神所在。”

: 沟口健二
编剧: 川口松太郎/依田义贤/上田秋成 /辻久一
主演: 田中绢代 / 森雅之 / 小泽荣太郎 / 水户光子 / 京町子
类型: 剧情 / 战争 / 奇幻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上映日期: 1953-03-26
片长: 96分钟
又名: Ugetsu Monogatari / Tales of Ugetsu

死去的父亲画作一种歌吟的声音,是精神的具体体现,而这种精神之存在,是父权的写照,“看到小姐的婚礼,他才发出这种声音。”男权即使在死后,也以幽灵般的声音控制着——它既是战争造成的后果,也是战乱的一种象征,那就是权力的控制。所以十郎和藤平的现实生活被破坏,一家人颠沛流离,和从盔甲里传来的声音一样,既是被战争所摧毁,也在另一个意义上成为另一种男权象征。十郎有着烧制陶瓷的好手艺,他依靠售卖瓷器维持生活,“要赚更多的钱”是他生活的目的,所以十郎就成为金钱欲望的象征,当妻子宫城希望钱够用就好了,但是十郎似乎并没有挣脱金钱的束缚,当柴天的部队进入村子,他换乱之中离开了自己的烧制工坊,而部队还没有远离,他又迫不及待回来看烧制的火有没有熄灭,那些陶瓷有没有被破坏,也正由于此,他将最后一批未被破坏的陶瓷运上船,以走水路的方式离开家,踏上了售卖之路,而他的目的就是:“我卖掉这些东西将成为有钱人。”

碰到大雾中的“幽灵船”,看到船上水手死去,十郎才最终决定让宫城不要冒险,他返回,把宫城和女儿原一留在家里,告诉他们自己卖掉东西之后就马上回家。船开走,宫城在岸上背着原一向十郎告别。十郎为了赚到更多的钱冒着危险离开了妻子和女儿,这是一个男人的决定,正是这个决定,使得一家人分离,而这一次分离也终于使得他们面临现实的考验。和十郎专营于陶瓷,专注于赚钱不同,藤平的愿望是成为一名武士,即使他没有盔甲和长矛,即使他从来没有使用过兵器,但是这一种强烈的欲望控制了他,即使他被人嘲笑为乞丐,似乎也不曾动摇。

《雨月物语》电影海报

这当然是一个英雄梦,在战争年代,成为一个武士就意味着受到尊重,就意味着拥有权力,所以在躲避柴田部队的时候,他会冒死去偷士兵的盔甲,和十郎在集市卖陶瓷的时候,他会一个人用所得的钱去买盔甲和长矛,甚至和十郎、妻子大滨不辞而别,踏上了追逐梦想之路。而当他在寺庙前用长矛杀死那个拿着将军人头的士兵,以赤裸裸的方式使自己走上了权力之路——因为斩杀了敌方的将军,他得到了赏赐,成为了“真的男人”,当“最伟大的英雄”诞生,他可以骑高头大马,被士兵簇拥,在那一家客栈里,藤平被大家敬酒,享受众人的膜拜。

十郎的金钱欲望,藤平的英雄梦想,是战乱时代男权的具体体现,也正是拥有了这样的男权,他们可以离开自己的妻子,可以离开家。男人追逐的是权力,是一种获得感,而在他们对面的女人,则完全变成了牺牲品。宫城背着女儿原一和十郎他们告别,回到家之后还是没能逃避战乱的危害,士兵们抢走了家里的食物,宫城只好背着原一离开村子,却在路上遭遇饥饿的士兵,他们不仅抢走了身上给孩子吃的仅有食物,还用长矛将她刺死。宫城之死,是女性沦落的第一种表现,那就是生命之丧失,而不辞而别的藤平变成武士之后,大滨在寻找途中被士兵强暴,失去了生活希望的她成为了卖身的妓女,这是尊严和贞操之丧失,是女性沦落的第二种表现。

宫城和大滨,代表的是两类女性,她们既是在战争中挣扎,也是被丈夫无情抛弃,而在宫城和大滨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女性,那就是侠夫人,她是木村宰相的女儿,当她将十郎带到宫殿里并且和他结婚的时候,她想要的是一种属于自己的幸福,“你现在属于我,你是为了活着。”其实,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木村的宫殿,也没有逃生的侠夫人和侍从,荒郊野外,他们只是鬼魂之一种,但是他们要十郎为自己而活,就是想要一种爱,但是当这种爱被木村的声音所控制,当这种爱必须让十郎背叛,其实爱就是畸形的,一方面讽喻了十郎的迷失,他在自己有家室的情况下并没有拒绝这一场诡异的婚礼,而且还乐不思蜀,在温泉里和侠夫人拥抱,在树下和她嬉戏,“我不知道生活会是如此美好,我就像在天堂。”而另一方面来说,作为鬼魂的女人和正常的男人之结合,看起来跨越了生死之界,但是却成为欲望的写照。

所以当十郎离开宫殿遇到那个老人时,他对十郎说:“你的脸上写着死亡。”死亡之爱,意味着侠夫人作为一个女人已经死去,这种死去既是身体的,也是精神的。所以宫城、大滨和侠夫人组成了女性沦落的三种表现,她们意味着失去,当得到的男人站在对面,深陷在权力和欲望中的男人便开始了救赎——一方面是对自我的救赎,另一方面则是对女性的救赎。藤平在客栈里遇到了沦落为封尘女子的大滨,大滨嘲笑他:“你的梦想实现了,我也用我的方式向上爬。”而藤平终于醒悟过来,英雄梦是虚幻的,只有妻子在身边变成清白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将她买了下来,并带他离开了客栈,走上了回家之路。

藤平无疑是用钱买来了大滨的尊严,这是对女性沦落的救赎,而宫城之死,却让十郎在精神意义上走出沉迷状态,他先是被老人解救,在他身上画上了符咒,当他返回宫殿,识破了侠夫人的计谋,他用利剑赶走了围绕自己的鬼魂,然后离开本就是废墟的所谓宫殿,回到了琵琶湖的家中,在找寻不到宫城的情况下,她如在梦中和妻子相遇,宫城为他煮酒,为他做饭,“我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对宫城说,而在宫城身边,他终于迎来了平静的一天,这虽然只是一个梦,但是当梦醒之后,他为宫城上坟,宫城的魂灵在他耳边说:“我没有死,我就在你身边,你回家了,再次变回了你自己。”

藤平和十郎以回家的方式完成了救赎,而无论是大滨的尊严,还是宫城的生命,在这种救赎中获得了重生。但是在宫城和大滨之外,还有一个女性侠夫人,似乎依然以鬼魂的形式游荡在无爱的世界上,其实,对她的救赎是在原一这个孩子身上完成的。侠夫人是木村宰相的女儿,她的生活被一种声音所控制,其实她早已经死去,所以十郎的出现以及最后离开,象征意义就是一种父权的转变,经历了这一切的十郎终于在自己的女儿原一那里延续了自己的爱,他照顾她,给了她一个父亲的全部,在某种意义上也完成了对于侠夫人的救赎。

金钱世界里的男人,英雄主义的男人,他们和战争一样,在人性之中是权力的象征,但是他们在转身之后就变成了另一种救赎的力量,无论是女人的生命还是尊严,无论是爱还是成长,在混乱的时代里只有在男人的回归里才是美好的,“帮你摇纺纱车才是最幸福的事。”但是当女性依存在男人的世界里,当男人回家成为唯一的出路,即使救赎而远离了战乱,即使丢掉了盔甲和长矛,是不是也会是另一种权力架构下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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