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6-16《黑蔷薇升天》:欲望的表演和表现

关于片名“黑蔷薇升天”,似乎有多种解释:一是“黑蔷薇”指的是片中女主角谷奈绪美,她在日本情色电影中有“黑蔷薇”的美誉,虽然扮演的传统日本女性,但是她的美丽、温柔却又呈现出对欲望的渴求;第二种说法是“黑蔷薇升天”的意思是“绝望的爱”,导演神代辰巳用这个片名强调的是女性无法获得真正爱欲,她们只能在绝望中成为一种工具。但似乎在这部电影里,这两种说法都不确切,如果“黑蔷薇”代表的是谷奈绪美代表的女性,那么“升天”绝非是一种绝望之后的死亡,而是在欲望世界里获得无与伦比的体验,从而有一种飞升的快感。
这其实是神代辰巳在表达爱欲的双面性,它在这个拍摄情色电影的故事中变成了性爱具有私有性还是公共性的一个问题。摄制组导演十三,带领剧组人员拍摄爱欲的小电影,以此赚钱,在他看来,这不是情色电影而是“艺术电影”,而且他的观点是,日本需要这种电影,因为它具有教育意义,片中的女演员芽衣子因为自己怀孕了,所以拒绝再拍摄电影,十三就好言相劝,说拍摄电影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感受性爱的甜蜜,而在他找到了可以代替芽衣子的女人,谷奈绪美扮演的几代的时候,面对无法接受性爱电影的几代,十三又是死缠着她:“我们要向欲望屈服,这是人类最崇高的事。”十三劝说她的时候是在表达性爱在人类生活中的意义,虽然没有谈及将性爱拍成电影是不是会改变性质,但是很明显,这种崇高性通过电影播放和观看,能影响更多的人,从而起到教育意义。
这都是从公共性意义上来谈及性爱的,性爱是一种本能,性爱能抚慰心灵,性爱能带来快感,性爱也是增进夫妻关系和谐剂,正是由于几代存在着传统的道德观,所以她不断拒绝,不断逃避,“这难道不像妓女?”面对几代的疑惑和抗拒,十三如此解说是为了打消像几代一样的心态,大胆享受性爱的快乐,而通过拍摄电影就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性爱的意义,所以具有教育意义。这的确成为了十三一种观念,所以他会和芽衣子像情侣一样拉拉扯扯,所以他会在动物园劝说芽衣子再拍摄时,不顾参观动物园的孩子,所以他等待几代的时候是在天桥上和孩子们玩跳房子,所以他在推门看见芽衣子和未婚夫在做爱时指责他们“性爱不能私自做的”——把这个话题的讨论放置在公众视野中,就像让赤裸裸的欲望展现在公众面前一样,他放大的就是电影的教育意义。
| 导演: 神代辰巳 |
十三在芽衣子怀孕而退出剧组的时候,他通过偷录的录音听到了在牙医那里偷情的几代的声音,便被几代的声音所吸引,认为这就是他苦寻已久的女主角。在这里,十三的寻找依然是奔着电影去的,几代的声音成为他理想的声音也是为了拍摄电影所需,但是几代和医生的偷情是一种私有的故事,十三录下她的声音也是一种私自的行动,在这个意义上,他和几代的会话却是在私密意义上完成的。虽然他劝说几代加入自己的剧组,在几代因为和传统道德观念相冲突准备自杀时,十三讲她救了下来,几代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在不断的接触中,几代似乎将感恩变成了爱,而十三也对她示爱,说自己离婚多年之后忽然有了想再结婚的想法。于是,两个人产生了爱欲,在十三的工作室,他终于让几代脱下了衣服,进入到了欲望尽情释放的世界中。
这当然是在私有空间里发生的事,它和电影无关,只和男人女人有关。从十三物色新的女主角到对几代产生了爱恋,这是一个具有隐喻性的转变,爱欲正从对外开放的公共事件走向独属于两人的私密事件,但是神代辰巳使用了电影中最具象征性的叙事:当十三和几代在幽暗的房间里尽享快乐的时候,门忽然打开,灯光照到了他们身上,然后剧组人员开始拍摄他们:私有的爱欲又变成了公共的表演;几代马上意识到不对,于是停止,于是拒绝,于是反抗,于是想要离开,但是十三却狠狠打了她,让她继续,在这里十三完全变成了被拍摄的男主角,他制止几代的离开也还让她成为了女主角,于是私有的故事完全变成了具有教育意义的电影;几代无奈继续,在这个过程中,几代沉浸其中,被动状态渐渐变成了主动,镜头拍摄了她的特写,“这个女人被爱征服了。”终于剧组人员停止了拍摄,灯光灭掉了,房间又恢复了幽暗的状态,两个人再次进入私有空间,继续享受性爱的快乐。
这是一个逐渐转变的过程,从开始到结束都呈现出性爱私有性的一面,当门被打开灯光亮起镜头拍摄,在中间的这段则是将性爱置于公共空间,私有和公共在这个过程中变成了含混状态,也正是这种含混模糊了性爱的表演和表现。同样在最后一幕中,含混变成了矛盾,他们来到和歌山某旅馆的海景房内,继续拍摄电影,几代在犹豫中还是答应进入角色,而十三成为了旁观者,同样是旁观者的还有芽衣子,她看着未婚夫和几代在那里做,当她看到几代慢慢沉浸其中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粗暴地喊着“停下”。这是对电影的干涉,却是对私有性爱的维护,她不像看到表演变成表现的镜头,但是这是在电影拍摄的片场,芽衣子的制止本来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但是最后站出来的却是十三,他强硬拉开了几代和男主角,然后声嘶力竭喊了一声:“我爱她。”于是拍摄终止,表演终止,一切又回到了爱欲的私有状态,这状态的一个标志就是躺在那里的几代问十三:“我们可以结婚了吗?”
这便是“黑蔷薇升天”,它从对性欲享受的快感状态,变成了由爱而走向结婚的完美状态,而不管是那种状态,都不再是为了拍摄电影,不再是一种表演,而是在私有世界里对于爱的真实表现。神代辰巳在私有和公共两个不同的场景中转换,这里既有混合而模糊的状态,也有将两者完全分开的态度,而实际上当神代辰巳以“戏中戏”的结构进行叙事的时候,这里便出现了另一个问题:最后是爱欲私有性的回归,但是神代辰巳的摄影机不正是对着他们吗?在私有的故事之外不也正是电影的公共场域吗?表演和表现的问题是完全融入还是一种间离?

《黑蔷薇升天》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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