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20 《彗星来的那一夜》:概率还是必然?
彗星已经经过,甚至陨落,但是当那一夜过去了之后,从沙发上醒来的艾米看见了在厨房里的李,看到了正洗好澡的贝丝,也出门看见了男友凯文,李、贝丝和凯文向她打招呼,问她睡得怎么样,似乎一切回到了原有的轨道,回到了宛如梦境的“彗星来的那一夜”,而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生活中成为唯一的自己。但是,当艾米看到那辆车的前窗玻璃还是破裂,当凯文给她卫生间里捡到的戒指,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就是那个晚上,艾米砸了车窗,就是那个晚上,艾米砸昏了在卫生间的那一个自己,就是那一个晚上,一切都陷入了混乱。凯文给她的戒指,自己手上的戒指,两枚戒指分明指向了一种复数的存在,而这个昏迷醒来的自己,到底是冲进卫生间砸昏了另一个自己的艾米,还是被另一个自己砸昏了的艾米?
当那一夜,她砸昏艾米的时候,手上的戒指掉落在地上,于是她从昏迷的艾米手上拿下了戒指,戴在自己手上,从这个逻辑判断,早上醒来的人应该是昨晚主动实施了行动的艾米,但是当她拿着两枚戒指陷入迷惘的时候,凯文却接到了电话,“是你打来的。”那是从卫生间醒来的艾米?但是为什么艾米看见贝丝从卫生间洗澡出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疑问?凯文面对艾米又接到艾米的电话,为什么没有表示惊讶?看上去是唯一的李、贝丝和凯文,或者他们也是另一个李,另一个贝丝,以及另一个凯文。
那一晚过去,一切走向了更复杂的结局,或者这里根本没有既定的结局,它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无法改变的混乱,那么,谁是艾米,谁是凯文,谁是贝丝,谁是那枚戒指真正的主人,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没有结局的现实已经开始,那么一定有一个开始,如果回溯“那一夜”必然会找到这个起点。当然彗星到来,是这一切发生改变的原点,那时候的艾米开车,接到了凯文的电话,“我们得聊聊那个问题。”凯文在电话中说起了那个问题,但是艾米似乎听不清了,当她停好车,才发现手机的屏幕已经裂开了。这是一种故障,而这个故障其实已经悄悄拉开了关于概率,关于平行世界,关于量子力学的那扇大门。
是迈克和李的家,一场聚会正在举行,艾米走进去的时候,厨房间有三个人,迈克、李这一对夫妻和贝丝,他们在谈论那一瓶从二手市场买来的精油,这时贝丝的丈夫休和阿米尔也开门进来了。这时候是六个人,我们可以先设定这六个人处在同一世界里,他们一样是来这里聚会的,而且和艾米一样,虽然手机屏幕没有破裂,但似乎信号都不好,于是说到了今夜一颗名叫米勒彗星到来的话题,艾米似乎对彗星到访地球有过耳闻,她说起了1923年芬兰出现的彗星,当时人们出现了遗忘和迷路的遭遇,有女子甚至不认识自己家里的丈夫;后来,艾米还说起100多年前彗星到来的时候,将西伯利亚的一片区域的大树夷为平地,那时还死了两个人。
| 导演: 詹姆斯·沃德·布柯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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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论彗星到来时出现的怪异现象,似乎是个铺垫,大家兴致勃勃,还举杯谈笑,似乎这些都是某种传说而已,但是在手机信号中断,屏幕破裂等现象出现之后,这一间屋子忽然停电了,这是一个最为明显的变化。蜡烛被点亮的时候,迈克走出门说外面有个街区的灯还亮着,大家也不以为然,甚至当桌子的杯子破裂,也都没有在意可能发生的诡异现象,他们甚至看见天上的彗星,“太壮观了。”因为休要给弟弟布莱恩打电话,因为研究量子理论的布莱恩曾经交代过,如果有奇异事件发生一定要告诉他。休于是和阿米尔一起出去,找那家亮着灯的房子,说好五分钟回来。
两个人离开,带着那两根蓝色的荧光棒出门,这时变化又前进了一步,在他们等待休和阿米尔回来的时候,听到了门外沉闷的声音,但是迈克开门却什么也没有,之后电又忽然来了,而在十分钟之后,休和阿米尔也回来了,这一次回来不是离开后的简单回归,休的右脸破了流了一些血,阿米尔却带来了一只盒子,大家为休找来了创可贴,在做出选择后贴上了其中一种创可贴,然后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副乒乓板,一封信,而打开信,是每个人的照片,照片的反面还用红笔编了号。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的照片什么时候拿出来过,其中阿米尔的照片甚至是在这个房间里刚刚拍的,而照片后面的红色笔记和艾米的笔迹一样,但是她刚才并没有做过什么记号。正当大家疑惑,休说起刚才出去的时候,见到了那个有灯的房间,却奇怪地发现里面正好坐着和这里一样的人。而他写了一张纸条,准备贴到那家的门上,告诉他们自己来过想借电话,这时他们看到外面有个高大的人影,打开门没有见到人,但是却发现了贴在门上的纸条——上面的字和休刚写好的留言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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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彗星来的那一夜》电影海报 |
其实,到此为止,诡异的变化已经完全浮出了水面,那一间亮着灯的房间,里面和这里一样的人,以及门上和休刚写好的纸条一样的留言,这一夜的复数已经出现。但是大家似乎对此存有怀疑,当四个人拿着蓝色荧光棒出门,还没有到那亮着灯的房间,他们却发现了路上的四个人,似乎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不同的是,他们手上拿着的是红色荧光棒。又是复数的四个人,当世界开始趋向复杂的时候,荧光棒的颜色却提供了一条线索:他们不是一模一样的人,而是在不同的世界里,也就是在平行世界里。所以回来之后,他们拿出了布莱恩的那本书,看见了里面说起的量子理论,看见了所谓的薛定谔的猫:可能存在的概率问题,既死了又活着的猫,是两种不同现实的存在。
不同现实,平行世界,但是这种“既死了又活着”的状态并非是出现在现实里,只有在量子力学的叠加状态中才会出现,但是当盒子被打开,当那扇门被打开,处在观察之中的系统不再处于叠加状态,而是坍缩为任意一种状态,也就是说,猫或者是死了,或者还活着。而这个因为彗星到来而产生的“薛定谔的猫”,到底会不会是一种叠加状态呢?似乎在整个过程中,这一起聚会的8个人始终没有看到叠加的自己,尽管迈克要出去杀了他们,“我不想让醉鬼的迈克杀了我们。”但是凯文却说:“你的敌人是你自己。”杀了他也就是意味着杀了自己,除了出现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留言之外,似乎一切也都在单数的世界里运行,也就是说,一直没有在叠加的状态中,“既死了又活着”。
但是,这似乎是一种表面现象,即使平行世界也没有发生同一自我在同一世界的混乱现象,但是,他们却越来越在诡异世界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如果从最初的现象寻找线索,其实平行世界不同的人已经发生了错乱,当艾米的手机破碎的时候,她正接到凯文的电话,但是当聚会开始的时候,凯文却已经在房间里了,那么,这个凯文就可能不是打电话给艾米的凯文。而在聚会开始后,最后到来的是劳丽,他们认为劳丽当过瑜伽老师,但是劳丽却说自己一直在硅谷工作,然后迈克说起自己曾经在电视剧里演过角色,而劳丽却认不出来,从这两点可以判断,劳丽也是来自于另一个平行世界。
接着,休和阿米尔出门去了,然后他们又回来了,休受伤而贴上了创口贴,阿米尔带回来了盒子,但是当大家发现盒子里诡异的照片和数字,都把原因归结为贝丝的那瓶精油时,休和阿米尔却带着盒子偷偷离开了,这很关键的一个原因是他们发现自己不是进入到原来的世界里,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不是最初离开的那两个人。的确,在之后他们听到汽车被砸,出去看了情况,回来后发现休和阿米尔又回来了,这次回来的是第一次出去的休和阿米尔,因为他们拿着的是蓝色荧光棒,“你们已经来过了。”但是在回来之后,休又说起了留言,也就是说,这个一模一样的留言已经有了四份,而这便证明这个平行世界并不只有两个。
这就涉及到所谓的概率,所谓的选择,休受伤大家在两种不同的创可贴中进行选择,当大家想出去选择了蓝色荧光棒,每一种选择都可以创造出一个平行世界,而不同的物品又会制造了另外的平行世界,最后大家为了给每个人做出标记,用骰子进行选择,八个人,用六面的骰子随机做出选择,就会有6的8次方的组合,然后根据每次选择的不同,就会出现无数种可能,而每一种可能都对应一个平行世界,也就会有无数个平行世界。在这无数种可能的平行世界里,出去和回来都可能已经不是同一个人,那个在大家谈论的时候睡着的李,那个一直在喝酒的迈克,那个休,那个阿米尔,那个凯文,以及艾米,还有谁是在同一个平行世界里?
当大家希望能够有一种唯一标识来确认自己的时候,他们想到了用投骰子的方式为每个人编号,于是大家拿出了照片,于是艾米将自己和凯文的合照剪掉,于是没有照片的阿米尔现场拍了一张,于是又找来一个盒子,把照片放进去,又按照随机的方式,找来一副乒乓板。而这就是休和阿米尔回来时拿着的那个盒子,但是当这样做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说起曾经看到过这个盒子,说起已经发生的诡异现象,而在回来之后,问及随机性的物品,有人说是烤箱手套,有人说是订书机,有人说餐巾,也就是说,除了艾米之外,大家都不是来自于曾经第一个平行世界,艾米悄悄告诉喝多了酒的迈克:“无论是谁,经过了那个黑暗区,似乎最终都会落到一个轮盘赌局中,也最终会随机在某个地方出现,我们不可能回到最初的地方,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随机,偶然,概率,每一个平行世界都可能进入,而不同的平行世界有着不同的时间,所以前后发生的故事存在着一种时间的扭曲,而当艾米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也和他们一起进入了黑暗区,也就是说,她所面对的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们,甚至不是曾经的自己。而这种诡异现象带来的结果是:自己不再是曾经的自己,而是另一个自己,是自己的一个“阴暗面”,而这种在扭曲的时间里最错乱的结果是:在不同的现实里,你拥抱的不一定是你的妻子,你亲吻的不一定是你的丈夫。
而其实,这才是彗星到来这一夜平行世界最大的启示:谁还是唯一的?那一种爱和真诚是唯一的?艾米一直在和凯文说,自己不去越南,但是她却不想和凯文分开,在每次行动中,她几乎都和凯文在一起。但是凯文早就不是曾经的凯文,所以他和劳丽之间存在着暧昧的关系,在那走廊上,劳丽对凯文说:“你热爱生活,和一个优柔寡断的女友不会幸福,我们再是般配的一对。”而艾米遇到的凯文到底是那个凯文,她自己也已经错乱的,在砸车事件发生之后,她去查看了自己的车,从里面拿出了一枚在集市上买的戒指,这时凯文敲他的窗,艾米问凯文戒指怎么样,凯文说:“太俗气了。”而当艾米回到房间,却看到了里面的凯文,问他这枚戒指的时候,他却说:“漂亮极了。”
不同的凯文,不同的爱情,也意味着不同的自己,所以那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自己之外,无数个平行世界里的自己可能就是展示了自己的阴暗面,无法回到最初,也就是无法回到唯一,也就是变成了复数,所以那情感的必然性纷纷解体,凯文和劳丽之外,休发现了迈克和妻子贝丝的丑事,而当休在愤怒之中揍了迈克,那个迈克却已经不是和贝丝有染的迈克,而流血的贝丝也早已不是自己妻子的贝丝。所有为了从这个复数的世界里挣脱出来,艾米终于离开了混乱的房间,她看见了无数个亮着灯的房间,里面有正在举杯的艾米,有依偎在凯文身边的艾米,有谈论越南语的艾米,而最后她将正在车里戴上戒指的艾米打昏,塞进了后备箱,又来到了另一个房间,把正在卫生间的艾米打倒,放到了浴缸里。
打昏另一个艾米,打倒另一个艾米,无非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唯一,无非是为了解构那种叠加的状态,但是作为现实的一个隐喻,当彗星这一无法解释的宇宙现象消失之后,复数依然是复数,随机依然是随机,复数也依然是复数,电话里的艾米,凯文身边的艾米,手上刚接到的戒指,戴着的戒指,哪里还有唯一,哪里还有必然,也只有陷在“既死了又活着”的平行世界里,才是最可怕的,因为经过了人性的黑暗区,你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再也无法得到最初的爱,迎接你的只有你是你又不是你的随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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