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20《玻璃玫瑰》:是宿命碰碎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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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雅典机场里,当乘客纷纷开始登机,独坐着的汉贝尔没有起身,戴着墨镜、低垂着头的他像是要被自己隔绝在他人之外,他喃喃自语化成的画外音表达着他内心拒绝的原因:“自杀没有用的,我洗完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希望自己没有存在过,但是自己却存在着,存在着经历了和汉娜的分别,经历了21年的误解,经历了和莎贝芙的相遇和相爱——当两个女人在真相揭露之后其实是母亲和女儿,他的这份横跨21年的爱恋如何收场?唯有自己的不存在才能让自己赎罪,可是,不存在真的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说法,甚至他自己无法逃避的存在却让另一个人永远不存在,因为莎贝芙死了:“她的手再也不存在了,她的眉,她的唇都不存在了,我该到哪里去找她,她已经消失了……”

莎贝芙只留在他的记忆里,留在摄像机的影像里,当莎贝芙不存在而自己偏偏存在,不仅是对于自己没有赎罪的可能,甚至在汉娜的世界里他也永远带着罪过,而这种罪过不是因为汉娜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而是在21年之后见到了曾经爱着的汉娜,也再无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在他即将进入机场候机室的时候,汉娜对他说:“我不进去了。”最后的拥抱不是不舍,而只是一种礼节,隔着门他们分开,就像21年前因为误解而分离,在这个自己也无法原谅的现实面前,法贝儿不是在自我忏悔,而是因为莎贝芙的意外死亡而不再有爱的感觉——在21年的过程中,从离开汉娜到失去莎贝芙,是不是都是法贝尔永远不清楚自己该爱上谁?

21年前的分手看上去完全是误解,汉娜爱着他,希望和他结婚,甚至肚子里就怀着孩子,她就是后来法贝尔在轮船上邂逅的莎贝芙,但是汉娜没有告诉他这个情况,法贝尔执意要去巴格达建水电站,于是这场爱恋无疾而终,汉娜嫁给了约阿希姆。如果这一切都不在最后被捅破,那么汉娜和法贝尔都会在各自的生活中,他们的故事就不会交集,但是他们偏偏遇见了,法贝尔把这一种遇见看成是巧合,是源于命运的神秘性,他曾在日记中写道:“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我可能再也听不到汉娜的消息了,我不会知道我是父亲,而莎贝芙也可能还活着。”这里就揭示了命运中太多的巧合:一次意外,当法贝尔从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登机要去往墨西哥城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名叫亨克的德国人,这个很面熟的男人其实并不认识法贝尔,法贝尔所谓的“面熟”变成了冥冥之中的感觉,因为他感觉亨克像约阿希姆,在飞机上他甚至有意回避他,但是飞机在飞行过程遇到了事故,最后迫降在沙漠地带,在无法避开亨克的情况下,他们开始了交谈,当他问亨克是不是认识一个叫约阿希姆的人时,亨克却真的知道一个医生叫约阿希姆,而且告诉法贝尔,约阿希姆和他的妻子汉娜离婚了,他现在就在墨西哥城。

这是一次意外制造的巧合,在众多的乘客中,在异国他乡的陌生人中,怎么偏偏就会有一个像约阿希姆的人,为什么这个人偏偏还认识约阿希姆,为什么他还把21年前的那段往事都说了出来。汉娜已经从记忆中复苏了,21年前的那次分手似乎也渐渐清晰了,而顺着这次偶然,法贝尔竟然和亨克一起乘坐公交车,一起去墨西哥城寻找约阿希姆,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偶然已经变成了必然:他似乎只有在找到约阿希姆之后才能真正打听到汉娜的消息,但是这种努力并非是对汉娜真正的爱,其实只是在发现命运的另一种可能性。但他和亨克最终找到了约阿希姆,却发现他已经死了,一种无人问津的自杀,让约阿希姆变成了空无,也使得探寻汉娜消息的目的悬空了。

但是命运的巧合没有就此结束,在一次意外和知道了汉娜消息之后,他只身一人乘坐轮船前往巴黎,在船上他邂逅了莎贝芙,这个纯正的少女闯入他的世界,也把偶然变成了必然:是莎贝芙感觉到他像父亲一样能保护自己而萌生了爱?还是她身上有汉娜的影子而使法贝尔冥冥之中感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总之,两个人跨越年龄而找到了一种爱,这种爱之后完全变成了两个人努力的结果。莎贝芙是和男友库尔特在一起旅行的,但是在认识了法贝尔之后,她被他所吸引,但是这份情感更多的主动性却在法贝尔那里,在莎贝芙晕船时,他拿药给她照顾她,他们一起去船舱了解动力装置,作为水利工程师的法贝尔教授她相关知识,而喜欢艺术的莎贝芙则告诉了他艺术的意义,两个人开始在一起;但是他们关系实现突破源于法贝尔的一句话,那天的法贝尔即将迎来自己的生日,在午夜钟声敲响之前,他在甲板上问莎贝芙的是:“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一开始莎贝芙没有回答,但是在离开又返回之后,莎贝芙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法贝尔点了点头。

导演: 沃尔克·施隆多夫
编剧: 马克斯·弗里施 / 鲁迪·武利策 / 沃尔克·施隆多夫
主演: 朱莉·德尔佩 / 山姆·夏普德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德国 / 希腊 / 英国
上映日期: 1991-09-04
片长: 117 分钟
又名: 能人法贝尔 / Homo Faber

一个对女人说我不喜欢结婚的男人,一个想要摆脱女人想要第二天早上醒来完全自由的男人,一个去巴黎仿佛是逃离爱情束缚的男人,为什么会对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少女说想和她结婚,这是怎样一种必然的表达?或许这种跨越年龄的爱里法贝尔找到了与汉娜在一起的感觉,他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莎贝芙就是汉娜的女儿,但是喜欢艺术的共同性让他仿佛在21年后再次爱上了汉娜,而这被解释了命运的巧合,当然是牵强的,但是这种冥冥之中的感觉在法贝尔的理性世界里却单独为莎贝芙保留了一个位置,这也造成了之后法贝尔知道真相之后的负罪感。

实际上,汉娜的影子无处不在,而他作为莎贝芙的“父亲”也成为一种投射。他来到巴黎是为了参加学术会议,但是在遇到莎贝芙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因为莎贝芙想要搭车前往罗马,他认为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很不安全,所以他放弃了参加会议的机会,包了车和莎贝芙一起去了罗马。这种爱护更像是父亲对女儿的关爱,而在车上,莎贝芙叫他名字时总是感觉他更像是叔叔或老师,这无疑是一种本能的感觉;而在他们一起旅行的过程中,莎贝芙总是会有意无意提起母亲,她说妈妈不让我当空姐,说她和妈妈一样喜欢艺术,她也说到妈妈不喜欢结婚,甚至对婚姻存在着天然的排斥——所有这一起都点点滴滴预设了这种爱的宿命感。直到莎贝芙想要给母亲寄明信片,她在明信片里写下了“汉娜·约阿希姆”的名字,这才使得法贝尔隐隐感到不安。

但是在法贝尔看来,当初和汉娜分手之后,汉娜并没有告诉他怀孕,所以法贝尔即使直到自己爱着的女孩是汉娜的女儿,也认为他的父亲是约阿希姆,他只是告诉莎贝芙自己认识她的父母,在这个过程中,他依然对莎贝芙保持着炽热的爱,只是不要让她再提汉娜。但是命运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转折:在法贝尔下水游泳时,一条沙蝮蛇爬到了正在岸边休息的莎贝芙身上,当莎贝芙大喊着救命的时候,她的身体失去重心倒在了石头上,头部碰到了石头。法贝尔在听到叫喊之后看到了昏迷的莎贝芙,他赶紧将她送到了医院,而当他醒来,发现汉娜就在自己身边,而莎贝芙还在医院里。

《玻璃玫瑰》电影海报

受到沙蝮蛇攻击,之后头部受伤,这也完全是意外,但是法贝尔以为她是被蛇咬了,而医院也不知道受伤的真正原因,最后莎贝芙死在了医院里。而在莎贝芙死去之前,他已经从汉娜那里知道了自己就是她的父亲,21年前的分手是一场误会。但是当自己成为了爱人的父亲,这种颇有些乱伦的关系对于法贝尔来说的确是致命的打击,但是他更多将这种不伦的关系看成是命运的捉弄,看成是一种宿命,正因为是宿命,所以他还是无法从莎贝芙的爱中醒来,甚至在莎贝尔死去之后,他对她的爱根本不是父亲对女儿的爱,而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而这种爱几乎抹杀了他和汉娜之间的爱——在他醒来看见汉娜的一刹那,他没有惊喜,两个人也没有拥抱,甚至之后对于21年前分手的疏离,也完全是理性的,法贝尔的悲伤不是自己在21年前误解了汉娜,而是他成为了莎贝芙的父亲而失去了两个人可能在一起的机会。

这是不是让这份爱变得庸俗?的确在整个过程中,不管是法贝尔不知道莎贝芙的身份,还是最后知道自己就是父亲,他对于莎贝芙的爱似乎都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从这个意义上讲,21年前的分手完全是合理的,也正因为法贝尔的这种心态,所以他会把自己的过错,自己经历的荒诞都归结为命运。但是这种不合理的情感在施隆多夫那里也变得合理,除了宿命式地化解矛盾之外,一个很重要的设置是:施隆多夫把21年前的分离看成是法贝尔对于灵魂意义探索的漠然,是困于文明禁忌中的茫然,他作为一个水里专家,一心想着水电工程,认为它能造福人类,这种技术主义的狭隘观点完全是和汉娜的人文主义相抵触,所以当21年后偶然闯入他世界的莎贝芙完全是作为拯救者出现的,她唤醒的是他内心的灵魂,“艺术可以感动所有人。”所以法贝尔被放弃关于水利工程改造人类的专家会议,所以他会和她去雅典参观那些遗址,所以他会注视那个沉睡了2000年的女性头部雕像——而莎贝芙意外受伤,也完全是伊甸园里的那条蛇的出现,它是人类的原罪,它制造了更大的伤害,它甚至带走了纯真少女的生命。

但是,这种理性与感性,技术和人文之间的矛盾并不充分,也够不成汉娜和法贝尔分手的隐喻性关系,所以所谓的灵魂救赎,所谓的文明禁忌,更像是架空式的存在,这只不过是一个男人对于“不再年轻”的恐慌,只不过是面对失去自由的逃避,而用命运的巧合来解读自己的种种遭遇,也只是一种借口,最后自己存在而所谓的爱不存在,在唏嘘中没有自杀的勇气、用墨镜遮掩自己,也只是对于自我父性责任的拙劣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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