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20像身体某处的呼唤
8月渐盈的凸月。9月,我将孤身一人。10月和11月,我会去捡松果。
——波拉尼奥《远走的人》
一场雨是不能在中间划出一个切口的,它总是漫无目的地下着,下着,又继续下着,持续营造着秋末冬初的意境,可是没有那个切口,如何让人进入其中?如何感受稍纵即逝的现场感?
又如何在意境中读出诗的味道?其实,说到意境,大约也是一种自我欺骗的方式,湿漉漉的雨,模糊了所有视线,还有谁在打伞经过时抒情?还有谁以鞋子里面的凉意找寻温度?但是,波拉尼奥却说:“雨水坑里倒映出我们的脸/每十年一变。”在那个面目变动的周期里,其实一张脸早就埋葬在水坑里,那发皱的纹路荡漾开来,十年如一瞬,最后也都变成了岁月的印记。
每十年一变,是不是也包括凸起的8月,孤身的9月,以及“去捡松果”的10月和11月?像一只松鼠,大约是想到了储藏,想到了过冬,想到了身体可能的衰老。是的,十年太远,它只以仪式的方式被定格在某个纪念碑上,而除此之外就是每天经过却不再回来的8月、9月、10月以及11月。8月是夏天,阳光热烈,空气都是旺盛而腐败的气味,蒸腾着,最后都上升为一种燥热的空气;9月的时候,起风了,随后有了暴烈的雨,像一个私闯的电话,分明是在破坏一种秩序;10月的走向末尾,没有人想起收获了什么,谷粒归仓更在想象之外,而11月呢?叶子落了一地,向上的树继续成长,那偷偷伸过来的眼神,其实只能拍打迷惘的天空,后来,雨就没完没了地下了起来。
11月之前是10月,11月之后是12月,这是时间最原始的排序方式,夹在中间总是会迷失方向,它像已经到来,却又总是带着别人的影子,而那些可能去捡的松果呢?只不过是时间延续中的错觉,当11月以如此真实却迷失的方式出现的时候,远走的何止是那些在8月、9月和10月经过的人?一种和身体有关的叙事在11月日渐迷离的日子出现,不夹带某种错觉,也不是迷失,真切地成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不是“每十年一变”,它总是以随机的方式让人猝不及防。
大约是感冒。这是一种无法寻找到答案的时候的命名,就像时间序列里的夏天和秋天、8月和11月,当名字成为表象的一部分,暗含在里面的可有被忽视的东西?先是喉咙的感觉,沙沙的,说着话的时候仿佛摩擦着一个不肯挪动位置的物体,最后变成了一种痒;之后是鼻子,呼吸是自主而自由的,但是并不深处的地方总会流下点什么;之后,便是咳嗽了,无法遏制地爆发出来,短促而有力,却带来某种疼痛。
表象的称之为症状,症状最后便纳入到了体系里,体系建立便最后命名为病态。当日常生活以惯常的方式打开,一种病态的身体何以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就像在11月的迷失里,如何在时间的序列中保持一种矜持的态度?松果遗落了一地,大约再卑贱也不会弯腰去捡,因为不是松鼠,不是为了满足欲望。但是在形而下的身体里,一种声音发出的时候,根本不会考虑那些远走的人投来的目光,甚至不会挑选自己的态度,降临而抵达,都是不可逃脱的,尤其在身体里,卑微地存在,真切地感受,宿命地延续,任何一种说服自己的抵抗都显得可笑。
只剩下遍及全身的难受,仿佛所有既定的规则都破坏了,在哀叹而无奈中,把每一个时间都过好。但是没有服用药物,没有上医院检查,似乎在他人的目光中,病态会最终得到认可,而人也会是那一个病人。一种对自我的观察,其实是为了探及现象的核心,或者是为了消除表象里的命名:观察而发现,喉咙似乎不难受了;发现而惊喜,咳嗽似乎在减少;惊喜而诧异,鼻子也通畅了……仅仅是24小时之后,那些所谓的症状在慢慢消除,那些难受的体验在逐渐消失,甚至,最后,那一杯酒猛灌下去,所有表象的东西都倏忽不见了。
11月的某一天和另一天,没有弯下腰去捡松果,就这样以一个身体的姿态站立着,形而下的身体竟然演绎了一个形而上的命题,切口被切开,顺利地进入到里面,然后又安然地返回——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种病态是不是纯然是一种想象?或者,关于肉体的所有体验和感受都只是梦境的一部分?一次实验的感觉,但是,谁那么无聊地在我的身体里制造混乱?谁那么卑鄙地带来难受的一天?
其实,并不是在我眼前远逝了那凸起的8月,孤身的9月和捡松果的10月和11月,也不是因为漫无目的的雨淋湿了可能被记住的往事,更不是身体真的遭遇了难言的病痛,而是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远走的人,背影留在今天:
在我所失去的,无可挽回地失去的东西之中,我只想恢复日常写作的闲暇,那一行行的文字能够在我的身体已经撑不住时,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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