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22直立的阳光里写下四行诗
——今天我们做出朝向信仰的飞跃。今天。
——今天?
——今天。
——唐纳德·巴塞尔姆《飞跃》
说话是对话,交替着,议论着,今天是今天,今天不是今天,但是,说话的人是谁?疑问的人是谁?那长长的破折号其实把那说话者都引到了背后,他们隐约着,不露脸,不做出相应的姿势,不表现叙述的技巧,就那样,只是把一句话,一个词说出来,然后把声音传递到另一个隐藏的人那里。
今天?今天。隐藏的今天,对话的今天,他们之外,巴塞尔姆却走到了前面,也是破折号,却并不参与其中,对话在他面前展开,但是当他最后立在对话者面前的时候,他却是一个主导者,甚至是创造者:他们对话,就是他在书写,他在创作,每一个今都是他的今天,每一个肯定和疑问也都是他的肯定和疑问。所以在他们的对话之后,最重要的一句话便出现了:“上帝是好的而我们不过是可怜的家伙那种——”
谁说的?巴塞尔姆说的,而且说好之后真的就“飞跃”了起来,上帝不在那里,根本没有他的位置,可怜的人就这样被巴塞尔姆带领着“朝向信仰的飞跃”——当信仰背向上帝,就是把上帝当成了隐藏者,永远在背后,不露脸,不做出相应的姿势,不表现叙述的技巧。所以在今天,巴塞尔姆依次打开了1972年的《悲伤》,1974年的《罪恶的快感》,1975年的《亡父》,以及1976年的《外行们》。一部书的后半部分,在今天的夜晚,穿越过时间的隧道,然后在巴塞尔姆的“飞跃”中朝向另一种信仰。
200页的书,太多的他们在后面说着话,也有太多的巴塞尔姆教人做出飞跃的动作,“60个故事”已经到了末端,上帝才渐渐隐身而去,而留下的那些悲伤和罪恶,以及死亡,都变成了通向另一条路的标签,而在今天之前的昨天,巴塞尔姆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爬上了“玻璃山”上,背对着那些熟人,那些议论者,那些用上帝来支撑自己可怜信仰的人,然后从98步开始,把美丽的公主颠倒过来扔下了山,因为,“可以依靠他们来对付她。”最后在第100步的时候,“老鹰也没道理,一点都没有,一会儿都没有。”像老鹰一样飞跃,毫无道理,却必然发生。
所以,今天一定是一个仪式,把万能的上帝隐藏在对话背后,把美丽的公主头朝下扔下来,然后入老鹰一般做出飞跃的动作。而在看见巴塞尔姆飞跃的时候,仪式也在小说之外徐徐上升,17:01:24,时间是宇宙的时间,是星辰的时间,是季候的时间,“十月中,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小者而未盛,似乎也是隐约的,甚至也在背后说着话却不现身,但冷似乎就开始了,应景之节气,多少带有某种现实的体验,那注释里就写着某一种冷:“四边形的飞马座正临空,冬季星空的标识——猎户座已在东方地平线探头儿了。”
四边形的飞马座,也是飞跃之一种,毫无信仰却是理性之物,所以在巴塞尔姆的虚构之外读到关于今天的是一句诗:“斜照的阳光里背诵四行诗。”只有四行,短短的四行,隐而不露的四行,你看一眼就可能马上合上,但是当那一道斜照的阳光打过来的时候,还有什么能离开这必然的仪式?四边形的飞马座,阳光中的四行诗,他们都契合在时间里,而在这个小者未盛的节气里,我也必须从隐藏的某个位置走过来,然后在破折号启动的姿势里,在今天一跃而成为另一种信仰。
是《冷之残章》,不是四章,是五章。从一群鸟到一只鸟,从一场雨到一场雪,从魔鬼到自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转变,才能在冷而未冷的时间,展开“今天”的信仰?诗歌是陌生的,涂涂写写只不过是接近一种气息,所谓残章,也是断裂的,也是破碎的,没有整体的流畅,终究是一种片段的抒怀。但是冷,似乎是必然的,在抬眼望见了冬日的目光中,一种冷其实从来不具备仪式感,它是逼仄的,是压迫的,是把人控制在自己规则之下的高傲者,残章之书写,大约是在抵御着必来的惶惑,“酒在壶底变酸,泪映照/一队队候鸟迁徙于新降,熟悉的霜”——斜照阳光里的四行诗,最后只剩下两行,宛如酸泪,禁不住就变成了诗人化作雨水的哀伤。
但那是斜照的阳光,在飞跃的今天,在破折号之后说话的今天,在把上帝都推向背面的今天,一道阳光从阴霾之中绽开,从晨间开始,到午后,似乎都变得温暖了,变得明媚了,甚至那四行诗也早就不需要背了,它本身就是一首诗。如此的转折,冷之残章也最后在残章的落魄中渐渐隐去。今天,可以拥抱一下,带着最初的身体然后纵身,飞跃而与阳光在一起,以直立的方式朝向信仰,朝向一个冬天的所有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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