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07世界总会结痂
曾经一切看起来那么坚固,可有一天太阳升起,世界却开始融化了。
——《4321》
像在压抑了许久,终于可以大喊一声:“4321!”数字被喊出,就是一次逆反的过程,倒计时指向的便是喊声之后爆发的行动:或者快速打开,或者迅速奔跑——然后进入或者冲向一个早已设定的目标。
太阳升起,新的一天所“融化”的是某种封闭的状态:小五终于又回到了朝思暮想的学校。中午十二点,开车送他到校门口,登记完成之后,是校医询问查看,在确定身上的水痘已无传染性之后,他终于可以回到教室,终于可以和同学在一起,也终于可以参加下午英语和地理的考试。
上个礼拜打电话来说发热了,后来一天又打电话说出水痘了,从接他回家到送他到校,前后是九天,而从感到不适算起,一共是十一天。十一天里的小五,从未出过门,只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十一天的小五,吃饭的碗筷都是单独不混淆的;十一天的小五,甚至没有洗过一次澡。当水痘这个词从耳熟能详的一种疾病变成小五身上切实可见可感受的症状,的确变成了现实的一部分,而这个现实意味着隔离,意味着防范,意味着和学校各种关系的中断:上学当然没机会了,同寝室的六个人也被通校,最重要的是,昨天和今天的期中考试也被取消了。
而每天涂抹药膏也成为我们的日常,从第一天满脸都是,到后来渐渐隐退,再到“四世同堂”的症状,再到全部结痂脱落,十一天时间,就处在这渐变的过程中。而对于小五来说,这突然而至的疾病多少打乱了计划,不能参加期中考试之外,几乎两星期的课程都被落下了,这无疑也是小五最为焦虑的,而当那些痂盖完全脱落,小五迫不及待地要去学校,参加剩下两门的考试,以及明天最后三节课的听课,似乎是他对于学习的一种态度,而其实,小五更在意的是和同学的重逢:在封闭的十一天里,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打电话给在学校同学,关着门的房间里传来的是和同学对话的兴奋声音。
生病而被隔离,封闭而寻找机会,痊愈而迫不及待回校,计划被打乱,变化的世界总是让我们猝不及防。当十一天从起点走向另一个起点,从学校回到学校,每一种变化终归会趋向一种结果。在结果的展示中,过程似乎可以被慢慢遗忘,经历了什么,遭受了什么,甚至还会被省略。其实,在那个被隔离的时间段落里,封闭起来的故事只有自己才能切实感受到:无论是对学业落下的焦虑,还是对同学的思念,无论是疾病触发的难受,还是结痂脱落之后的暂时的瘢痕,都成为一种变化中留下的痕迹,在身体里书写着故事。但是最后还是会将这些故事都留在身后——当小五被允许回校,当穿过走廊的他倏忽不见,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像往常一样坐在那张凳子上,在拥有笔和纸的时间里回到从前。
可以选择性遗忘,可以让身体转过来,可以穿上衣服遮掩痕迹,时间一如既往。而在这太阳升起的一天,在开始融化那些坚固的东西的时候,我也回到了拥有笔和纸的时间里,坐在那张凳子上。背后照进来的阳光已经有了明显秋天的味道,冬天还远,夏天早已过去,每一种经历都可以被牢记,也都可以被遗忘,在向前能够看见自己时间的过程中,其实没有什么是被封闭的。
搬迁,中断,关闭,以及无名的空廖感,像是十一天经历了病痛的小五,而对于这个秋天来说,这个时间更长,甚至长到到现在都有一种寄居的感觉,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坚固,那么牢不可破。但是一点点站立起来,一点点写下去,一点点融化那些被阻隔的距离。10月8日的第一天,是“朝向一扇打开身体的窗”,二分之一的风穿过的时候,网站终于在“保大庆”任务完成之后再度开放,而那时应该被记录的文字是缺失的,甚至被标注的日期和题目都在时间里消失了。于是重新回到关闭的起点,重新走上独自行走的路,重新把时间安放在它固有的位置上——到明天应该一个月了,从《不戴茶花的茶花女》开始继续上路,31天时间补记了61篇博客。
平均一天两篇的量,是让我从现在返回找到那个迷失在过去时间里的自己,是让我在重走一遍的道路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是让我在不遗忘今天的状态中拥有两种心情。其实,这无非也是被隔绝在那里的封闭时间,甚至我不需要小五那样强烈和别人沟通的欲望,只是记录,只是追忆,只是让时间完整——无关乎他人,自己对自己交代着生老病死,只有文字才能让我安心,是的,那是一本书,收集了所有故事的书,有九亿页那么长的书,不想在破碎的时间里丢失存在意义的书——“很认真”的正典,活着,继续活着,永远活着。所以,那些中断的记忆,那些迷失的日子,那些搬离的茫然,都应该在成为记录之后死去,最后活着的,是如小五最后结痂的结果中那一声告别疾病的呐喊:
“4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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