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07《瞬息全宇宙》:刹那的打开与关闭

分两个时间段的观影,在第一部分“万事万物”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按下了暂停键,电影的时间是1小时25分钟,离整部电影结束刚好还有相同的时长;当取消暂停再次进入电影,王韦蒙对伊芙琳发出警告:“你拯救女儿是一个愚蠢的计划,你已经得罪了多重宇宙的所有人……”接着伊芙琳便在危机中倒地,忽然屏幕上打出的字幕是:“剧终”,而且黑屏,而且出现了演职员表,正当以为这是整部电影的结束信号,不想只是电影中的某部电影结束,故事继续开始:是王韦蒙和伊芙琳正在观影,而伊芙琳忽然想到女儿不在,于是开始寻找女儿,在平行宇宙中被撞倒……

“剧终”是一次结束,是对电影的关闭,“剧终”又是一次开始,是对电影的再次打开。戏中戏的结束变成了像模像样的“剧终”,而这个具有欺骗性的游戏似乎成了这部电影的一个隐喻:电影在140分钟的叙事中从开始走向结束,它们具有确定的时间标线,但是电影中的电影完全可以设置自由的打开和关闭时间,它是叙事的一种,它是故事的一部分,而在打开和关闭之间,似乎在猝不及防中将观者带入到一个“瞬息全宇宙”中,其中产生的某种间离效果虽然不明显,但是在刹那中的确有了一种神游式的体验,而这个“瞬息全宇宙”的世界是不是也是暂时脱离现实完成天马行空的神游故事?

“瞬息全宇宙”,英文片名是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这个更直观的词语直接对应的就是电影三个篇章的内容:第一章是“万事万物”,是“Everything”,第二章则是“所有地点”,是“Everywhere”,而第三章是“瞬息之间”,当然是“All at once”。所以第一章和第二章的想象式铺垫,只不过将万事万物和无处不在的“宇宙”又归结为一个点,那就是“瞬息”,一刹那产生的回忆、想象、思想和欲望,那么,当瞬息扩展为万事万物和无处不在的宇宙,当所有的宇宙在打开和关闭中又回归到一刹那,一刹那作为中心,是不是承担了所有叙事起点,而心灵宇宙的变化带来的可能性是不是会改变瞬息所连接的现实?

从“全宇宙”来说,导演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的确创造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它依托的是平行宇宙的概念,当平行宇宙是一个无限的存在,也就意味着会产生无限的人和事,无限的可能,以及无限的自我:只要在蓝牙耳机这一特殊仪器中进行智力扫描,然后做出奇异举动,在“宇宙跃动”中完成对另一个平行宇宙的“进入”,于是不同的人生变得以展现。在进入和退出,现实和想象,以及这个平行宇宙和另一个平行宇宙的不断切换中,你是你自己,你也可能是另一个自己,朋友是朋友,朋友也可能是敌人,丈夫、女儿、亲人也许都不再是固定的身份,不同的关系,不同的组合,不同的事件,造成了一个纷乱甚至混乱的世界。

               

导演: 关家永 / 丹尼尔·施纳特
编剧: 关家永 / 丹尼尔·施纳特
主演: 杨紫琼 / 许玮伦 / 关继威 / 吴汉章 / 杰米·李·柯蒂斯
类型: 喜剧 / 奇幻 / 冒险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 汉语普通话 / 粤语
上映日期: 2022-03-11
片长: 139分钟
又名: 妈的多重宇宙(台) / 奇异女侠玩救宇宙(港) / 天马行空(新加坡) / 瞬息各处所有 / 全部世界同时一切

但是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并不是在玩一个奇幻游戏,并不是以数理研究的方式展现平行宇宙的可能方案,实际上,在电影中最主要的平行宇宙就是“阿尔法宇宙”,在阿尔法宇宙中,伊芙琳可以成为最好的自己,可以拥有最雄厚的实力,而她所面对的也是最邪恶的势力代表乔布,所以阿尔法宇宙的存在代表着一种善与恶的较量,而善所指向的是如上帝一般的救世主,在斗争中她最后回归的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创造者,但是这个创造者的定位是从平行宇宙返回到现实的象征:因为她所面对的是女儿乔伊被附身的乔布,乔布的主体还是乔伊,也就是说,身为母亲的伊芙琳实际上就是女儿乔伊的创造者,母女的关系在阿尔法宇宙中是对立关系,在现实中是创造和被创造的关系,所以从现实到“瞬息全宇宙”,伊芙琳所背负的使命其实就是重新构建和女儿乔伊的关系,去除那种被附身的恶,最后在善的胜利中重归现实,重归和谐。

这是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的一个预设,在这样的预设中,伊芙琳进入到阿尔法宇宙,在瞬息中的神游就能发现两种平行的存在,一种是另一个自己,一种则是另一个他人。看起来游戏很好玩,伊芙琳不断进入平行宇宙,不断发现另一个自己:她可能是拥有一身好武功的功夫女性,也可能是厨艺顶尖的厨师,也或者是站在舞台上的艺术家……这些不同的自己构成了伊芙琳的分身,也呈现了不同人生的可能,但是对伊芙琳来说最重要的分身便是对现实的颠覆:在现实中她遇到了王韦蒙,在王韦蒙的表白中相爱,但是遭遇了家长的反对,尤其是王韦蒙的父亲百般阻挠,于是两个人私奔到了美国,生下了女儿乔伊,在亚裔社区里经营洗衣店。为什么要颠覆这样的现实?因为对于伊芙琳来说,她的生活遭遇了不同的危机,丈夫提出了离婚,公公来到美国之后自己承担起了照顾的重任,女儿和同性的贝基产生了爱恋,再加上洗衣店的经营问题,伊芙琳陷入到了无法摆脱的困境中,所以在这种重压之下,她打开了“瞬息全宇宙”,发现了不同的自己,在可能性中收获了关于命运的启示。

这是自我的一次寻找,而另一方面,伊芙琳在“瞬息全宇宙”中也发现了不同的他人,乔伊变成乔布,女儿变成邪恶势力,当然是完全不同的他者,所以伊芙琳和乔布之间的斗争变成了最重要的戏份;同时,她也发现了不同面向的丈夫王韦蒙,发现了与现实不一样的公共,也发现了实际上是恶势力成员的税务局办公人员迪尔德丽,他们或者是敌人或者是朋友,在不同的身份中也展现出了不同关系,伊芙丽就在可能性的变动中建立了与他者的关系,而实际上,这些他者只是自我分身之后的投射,每一个自我都对应不同的他者,而不同的他者也是为了让她看见每一个自我——在自我和他者的重建中,平行宇宙带来的可能性就变成了命运的可选择性,而命运的可选择性在回到现实中则变成了态度、观念的转变。

《瞬息全宇宙》电影海报

所以在奇幻中展开的平行宇宙,在瞬息中打开的全宇宙,只不过是为了解决自我定位与和他者关系这两个命题,但是在电影中,奇幻变成了游戏,奇幻变成了噱头,甚至奇幻变成了形式,在形式大于内容的技术主义中,电影对“改变”这一主题的阐述变得越来越弱,甚至最后并没有带来实质性的改变。“瞬息全宇宙”为什么会出现?它是在伊芙琳和王韦蒙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去税务局报税时出现的,更具体来说,是在税务局的迪尔德丽以资料不全为由拒绝办理扩大许可申请,让他们回去准备材料也只给了“最后一次机会”,就是在业务办理受阻的情况下,瞬息便进入到了看见自己和他人的全宇宙中。这是亚裔在美国社会中的不平等遭遇?似乎并不充分,至少在客观上没有歧视,所以在这里出现瞬息全宇宙显得突然而盲目。实际上,办理业务受阻可以看做是伊芙琳矛盾积累而爆发的一个契机,在她的生活中,困境早就出现,这其中就包括父母对婚姻的反对,和丈夫闯荡美国,和女儿之间的隔阂,以及目前面临家庭的危机,但是种种,最重要的只是和女儿乔伊之间观念上的分歧。

在伊芙琳准备公公的生日派对时,乔伊带来了贝基,她询问伊芙琳贝基是不是可以参加今晚的派对,伊芙琳没有答应也就意味着她的拒绝,因为她无法接受乔伊同性恋爱,乔伊愤而离开,她坐上车的时候流下了委屈的眼泪。母女之间的隔阂是伊芙琳面临的最大问题,所以在瞬息全宇宙中,伊芙琳的正义之身所面对的就是乔布的邪恶之身,善与恶的关系最后变成了创造和被创造的关系,实际上就是对母女关系的再审视,在不同的宇宙中,乔伊或者是邪恶的化身,又或者变成了孤独的受害者,而这也是人的多面性的一个体现,在这种多面关系里,伊芙琳对自己的定位也发生了变化——那个远古的宇宙是他们关系具化的一个象征,他们变成了不发出声音的石头,虽然有对话,但彼此保持着距离,虽然有过接近的努力,但是乔伊的那块石头最后从高处坠落。

从隔阂中消除障碍,从对立中寻找对话,伊芙琳的“瞬息全宇宙”只是为了完成这一使命,所以当她最后返回现实,对乔伊说的是:“我是你妈妈。”乔伊说出了一句几乎绝望的话:“放手吧,我累了,不想在受伤。”而经历了全宇宙神游的她最后对乔伊说的是:“给我一个机会好吗?”终于他们在公公的生日派对上相拥。这是情感危机的化解,这是母亲相拥的时刻,但是这个并不复杂甚至显得有些简单的转变怎么要用如此大的经历来书写?为什么要在全宇宙的历练中才能洞察真谛?甚至只是拥抱只是接受,一切横亘在他们之间根深蒂固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还有和王韦蒙的矛盾,和公公的分歧,也都在主要矛盾解决之后变成了次要矛盾?甚至也都不再是矛盾?和王韦蒙吻在一起,在税务局里又成功办理了业务,一切都变得和谐美好,即使最后伊芙琳再次走神,“你现在在听我吗?”迪尔德丽的这个问题似乎又将伊芙琳带向了“瞬息全宇宙”,但只不过是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意犹未尽玩的另一个彩蛋,它无法消解瞬息转变的游戏性,当然也无法在继续的奇幻中深入社会的核心问题。

从瞬息开始进入时,它就已经宣告了结束,刹那的打开和关闭本就是一个游戏,就像那个在电影中跳出来的“剧终”,它是脱离现实的标志,它是人为设定的符号,它是奇幻的游戏世界里的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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