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25开始咀嚼一种空无
我扮了个鬼脸笑起来,张开双唇,露出牙齿。
——乔治·巴塔耶《庙宇的屋顶》
笑或者没笑,在没有一面镜子的午后,根本没什么区别,但是当把身体嵌进某个座位,当以不到45度的方式仰视,当面对一管麻醉剂的时候,笑已经完全变成了咧开嘴的表情,变成了容纳一些物的方式——笑与不笑,和这一天的天气和心情无关,和这个午后对整个世界的态度无关。
“庙宇的屋顶”,也是可以遮挡一些雨水的,目光如果穿过狭小的走廊,穿过有玻璃的窗户,可以看到雨正狂放地下着,在一个渐有寒意的冬季,一场湿漉漉的雨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当经历了漫长的干旱,雨又仿佛来得及时,从滴落到坠落,从淅淅沥沥到狂放不止,“屋顶”的存在只不过是某种象征,就像笑起来的方式。而在象征之外,“张开双唇,露出牙齿”便成为一个雨天湿漉漉的现实——它甚至还包含从嘴巴里吐出的一些血,红色,在白色的池壁上蜿蜒而下,像是描绘了一个图腾,渐渐冲进了下水道,和窗外的雨混杂在一起,再也辩不出某种固有的气息。
是的,这是白天,这是午后,那个“夜晚的夜晚”已经有些遥远了,只是在记忆深处留下一些印痕。在夜晚的“二次方”里,那时的牙齿找不到石头,却在无法逃逸的故事里,被放入到了缺省但猝然而至的现实里,没有听到嘎嘣的清脆声音,却制造了断裂,直到夜晚过去白天到来,一种疑惑打开了已经过完的诡异夜晚,“那是一种如何的力量,那是一种怎样的机遇,会将完整的一句话断裂成两半,最后只留下一个不规则的边缘,充满了痛苦和血腥,制造了不可想象的破碎感?”缺省而断裂,是一次突然事件,在缺少在场者的夜晚,一切都仿佛在无边的黑夜里发生。身体的一部分,被毫无知觉地拿走,留下一半,却已是断裂,这便是无法逃离的状态:“丧失意义的自身中”。
“夜晚的夜晚”显得太过诡异,而当在一个白天的午后重返现实,再也没有夜的“二次方”的谜团,尽管在笑与不笑的象征中,张开双唇,那断裂的牙齿还在。一张开就能看见曾经发生的故事,但是当深处那被隐藏的疼痛还无法消除,又如何被看见?“丧失意义的自身中”已经完全变成了隐匿的痛感,它在酝酿,它在发作,它甚至在叫喊,在癫狂,但是最终总是被咽了下去,连同没有说出口的言语,连同断裂的词语。只是,这一种“丧失”永远在自身中,它只要被传递出来,只要在面目上露出难受的表情,一切都无法遮挡,如雨齐刷刷地降落,溅起而发出的滴答声,即使有“庙宇的屋顶”存在,也无法从冬天的场景中逃离。
已经“动摇”了意志,无法回避只能直面,所以躺下,所以张嘴,所以微笑,没有自言自语,那个“夜晚的夜晚”仿佛又回来了——闭起眼睛,拒绝一切具体的、直接的、放进去的器具和针剂,最后麻木如没有任何触觉。但是耳朵张开着,耳朵像是扮了个鬼脸,然后笑了起来,在笑的声音里,一棵大树折断了树干,然后从垂直状态慢慢倒下,发出的是断裂的清脆声。枯朽的树,如何也不能用树根抓住大地了,脆弱而迫近于一种死亡,只有当那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倒下而变成了和母体的脱离状态,最后留下的也是不规则的边缘,以及那再长不出新枝的空洞存在。
没有痛苦,没有喊叫,只是血有限地流了出来,不是血腥,即使浸透了那块棉花,也在深处变成隐匿的存在。只是空洞一定是存在的,张开的时候仿佛感受到了一股风,说着话,那些词语也纷纷掉落到空洞里,“丧失意义的自身中”以另一种方式演绎,在可以遮掩的“庙宇的屋顶”,在微笑之前,其实某种痉挛已经发生,“一道持续的闪光从这个内在的点射向虚空。”虚空是唯一的空洞,一束闪光只是照亮了这个白天午后的十几分钟而已,但是在被照见了虚空之后,从此,一切都在空无中逐渐丧失意义:食物会落入空无的世界,词语会落入空无的世界,连一个顺势而发的哈欠,都可能在跌落中找不到它的完整形状。
丧失意义,自身的断裂和空无,它从“夜晚的夜晚”开始,到这个有冬雨不歇的午后,整个一年都被包括进去了,仿佛是一种对应,有开始就有结束,有断裂必有空无,牙齿找不到坚硬的石头,却找到了细软的白粥:依旧是一种对完整的破坏力量,依旧是不规则的秩序制造的破碎感,也依旧只是拔出了表象之病。夜晚的夜晚还在扩散,笑与不笑都已凝固,断裂与空无还将上演,和2019年有关的两颗牙齿将把把时间永远拉向“丧失意义的自身中”:
是不是我们自身在衰老?有一些废墟的碎片落下。它们再不可能站起。还有一些亮着灯的窗户。门前,一位坚实而温柔的男子,他清楚自己的力量,他等待。
他将认不出他自己的脸。
——彼埃尔·勒韦尔迪《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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