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1-06《少年乔乔的异想世界》:内心住满了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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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门打开了,艾尔莎走在前面,她看见了硝烟散尽的街道,看见了解放了的城市,看见了疾驰而过的美军汽车,当这个被战争蹂躏的城市恢复平静,对于她来说,是自由的抵达。回过身来,带着微笑,她看见还站在门口的乔乔,那一记耳光是她对说出“我们赢了,德国赢了”的乔乔的一种反击,但是当说谎者乔乔、狂热分子的乔乔站在门口也带着微笑,犹太人和德国纳粹的敌视似乎已经消弭了,因为自由抵达了,因为对立消失了,两人相互看着,“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相互的问题之后,是乔乔制造了响指,是艾尔莎扭动了身体,他们开始跳舞,开始迎接新的生活,“不如跳舞”成为回归秩序的一种表达,就像艾尔莎曾经说过的那样:“只有自由的人,才跳舞。”

跳舞是自由的表现,跳舞更是爱的象征,曾经乔乔的母亲罗茜就是和保罗在跳舞时走向爱的世界,而现在,当艾尔莎和乔乔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刻跳起舞,他们也拥有了一种叫做爱的自由——这不是乔乔对好友约克所说的“我有了一个女朋友”的男女之爱,而是经历了战争,经历了创伤,经历了痛苦,甚至经历了恐惧之后的人类之爱,“就像你的肚子里填满了蝴蝶。”母亲罗茜曾经对乔乔形容过拥有爱的人内心的感受,而艾尔莎也说起过这种感受,并且她们一致表达了相同的想法:“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特殊的人。”内心住满了蝴蝶,才会像蝴蝶一样飞舞,那一刻,乔乔感受到了自由,那一刻,乔乔的内心里充满了爱,那一刻,乔乔不是通过所谓精神和灵魂塑造成狂热分子,而是在自由和爱的世界里才成为一个男人。

成为一个男人,是必须要学会舍弃,在打开门之前,他终于扔掉了红袖章,终于不再对“第一个朋友希特勒”致敬,不再热衷于纳粹精神,“滚开!”之后,他索性将那个时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希特勒”踢出了窗外,去除了某种心魔的控制,他才有可能在独立的世界中像一个男人:他打开了艾尔莎一直躲避的壁橱,他领着她走向外面的世界,在走出去之前他还为她系好了鞋带——曾经他是一个不会系鞋带的孩子,只有罗茜蹲下身子才给他系鞋带,罗茜为他系鞋带是一种爱的表现,乔乔为艾尔莎系鞋带当然也是一种爱,当一切该舍弃的东西被舍弃,当一扇通向自由的门被开启,世界拥抱了爱,世界开始跳舞,内心注满了蝴蝶的十岁半男孩也慢慢成长为一个男人。

这是一个从男孩到男人的成长故事?当少年乔乔的成长背景放置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代,似乎是从孩童的视角切入那一场令人恐惧的战争,也似乎要以男孩的懵懂对抗战争的无情。穿上军装,戴上袖章,面对镜子,“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乔乔如是说,那时,他的第一个朋友“希特勒”就在他身边,虽然“希特勒”留着小胡子,穿着纳粹军装,但是这无非也是乔乔所设想的一个标准样板,甚至是孩童世界里的“元首”:他焦虑,他无奈,他吸烟。当乔乔想要成为一个男人的时候,朋友兼元首的“希特勒”逐渐成为自己内心的一种心魔,如何成为男人?要有铁血精神,要有狼的身体,要有德国灵魂,当乔乔犹豫:“我觉得可能做不到。”“希特勒鼓励他,于是,乔乔开始陷入到自我狂热中,伸出手那个标准动作,然后一句“希特勒万岁”便成为他走向狂热的第一步。

乔乔成为了纳粹少年班的一员,乔乔开始了为期两天的训练,乔乔接受了雅利安民族是优等的教育,当然,乔乔也开始在模拟的战场上渴望成为铁血战士。但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真正认识什么是德意志精神,怎么可能狂热到用仅仅用勇气来杀人?那只兔子是抱在乔乔怀里的,在那一刻他依然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依然是一个害怕死亡的孩子,而他的任务是杀死这只兔子——爱与残杀在这一刻第一次有了对立。当众人看着他如何杀死兔子的时候,他却把兔子放生了,身旁年龄更大的学员一把扭断了兔子的脖子,并且嘲笑他是个胆小鬼。乔乔的内心受到了第一次打击,正是因为乔乔内心有着不灭的爱,所以他才会把残杀放在对立面,才会让可爱的兔子逃生——也正因为他放走了兔子,他得到了“兔子乔乔”的外号,这是对他胆小的讽刺。

导演: 塔伊加·维迪提
编剧: 塔伊加·维迪提 / 克里斯汀·勒南斯
主演: 罗曼·格里芬·戴维斯 / 托马辛·麦肯齐 / 斯嘉丽·约翰逊 / 塔伊加·维迪提 / 山姆·洛克威尔
制片国家/地区: 捷克 / 新西兰 / 美国
上映日期: 2019-09-08
片长: 108分钟
又名: 乔乔兔 / 兔嘲男孩(台)

但是被嘲笑又似乎违逆了他想要成为一个男人的梦想,所以当一个人跑到树林里哭泣的时候,“希特勒”又出现在他面前,“谁说兔子是胆小鬼,兔子可以战胜所有敌人,做一只兔子吧。”“希特勒”的鼓励又让他重新站起来,重新恢复了勇气,终于在“希特勒”的助力中,他满满复血地跑了回来,像一个战士那样拿过了训练营克伦岑多夫上尉手上的手榴弹,然后奋力扔了出去,但是这枚手榴弹却被乔乔扔到了树上,一种反弹力,最终又掉在了乔乔面前,于是一声爆炸,乔乔受伤,救护车将他送到了医院,而这个渴望在战场上成为男人的十岁孩子也终于告别了训练营告别了少年班,也告别了第一次的狂热。

这一种告别似乎是想要放生兔子时爱与残杀对立的延续,而其实这是一个对乔乔来说最为关键的人生事件,他从此成为“残疾孩子”回到了家,也正是从这里开始,他在家里和母亲在一起,他发现了藏在壁橱里的艾尔莎,他从艾尔莎身上了解到了真实的犹太人,他和艾尔莎的接触中慢慢住进了蝴蝶……甚至在另一个意义上说,乔乔因为那枚手榴弹而告别自己的狂热和激情,是战争的另一种隐喻:乔乔勇敢地扔出了手榴弹,手榴弹却反弹到他身边,这说明这场战争本身就带有太多的盲目性,本身就是制造了牺牲品,本身就意味着可能的死亡。乔乔的受伤无情地揭示了战争的本质,当他告别训练营,和战时的格局一样,其实德国已经走向了末日。

一方面是离开战争,另一方面则是发现爱,乔乔无疑是一种样本式的存在,而十岁的孩子放置在这样一个背景里,更大的隐喻是:乔乔的受伤作为一个事件,其实预示着他从此进入到了真正的“异想世界”:家里的母亲罗茜真的就是那个贝茨勒夫人?躲在壁橱里的艾尔莎真的是“我是鬼”的犹太女孩?一切似乎是充满疑问的:为什么乔乔没有看见父亲保罗?为什么他一直不接受祖父不是金发这一事实?为什么艾尔莎会躲在壁橱里?罗茜为什么会救犹太人?乔乔又为什么想要成为狂热分子?关于家庭,关于成长,似乎都是被抽离的,而乔乔作为一种存在,似乎也是悬置在那里的,这种种的疑问,就是一个被设置的异想世界,而当这个异想世界被打开,种种疑问似乎在还原历史的面目,还原经历的一切。

《乔乔的异想世界》电影海报

乔乔回到家,就是回到异想世界,所以家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不知道母亲和父亲之间的故事,罗茜便告诉他是在跳舞时认识的,后来父亲战死了;他也不知道母亲每天出去干什么,后来乔乔成为克伦岑多夫上尉的青年希特勒办公室志愿者之后,在一次为“元首”收集金属的活动中,看见母亲在秘密分发东西,乔乔看见那是写着“德国自由”的传单;他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姐姐,那个叫“因加”的女孩只留着一张照片和一本证件,乔乔在家里发现了她,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当然,他也是无意中发现自家的壁橱里还藏着一个女孩,犹太人艾尔莎,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十岁的乔乔似乎进入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未知世界的一切似乎都和他无关,但是作为一种成长,乔乔在走入其中的时候,便慢慢找到了关于这个家的线索,同时,自己也在秘密被揭开之后逐渐成长。他起初和艾尔莎之间是对立的,因为自己是德国少年班的成员,自己渴望成为一个德国男人,自己拥有德国精神,而犹太人无疑是应该用自己的手杀掉的。但是在打开壁橱发现艾尔莎的那一刻,他的那把作为德国军人标准配置的刀,就被年龄比自己大的艾尔莎拿走了;接着,作为弱者的他允许艾尔莎住在这里,但是有一个条件,必须提供犹太人的地图,接着要求她说出关于犹太人的一切,在乔乔接受的教育体系里,犹太人是恶魔,他们长有角,他们奸诈、罪恶,所以他要写一本《哟,犹太人》的书,但是艾尔莎讲起犹太人的故事,却又解构了乔乔对于犹太人的认知,“犹太人也是人。”艾尔莎如是说,她在讲述“犹太人是上帝选中的人”这样一种种族和宗教观的同时,也展开了自己的故事:她和未婚夫内森在一起,打算去结婚,然后去巴黎,但是参加了抵抗军的内森却消失了。

乔乔起初是听众,甚至是对犹太人有成见想要杀死他们的德国听众,但是在艾尔莎打开那个和爱有关的故事之后,乔乔似乎慢慢接受了他的故事,甚至成为了另一个讲述人:他谎称是内森写给艾尔莎的信,在壁橱前读给在里面的艾尔莎听,第一封信说“我不打算要你了,爱你就要学会彼此放手。”第二封信却又说:“我需要你活着……”而这一切无非是乔乔自己以内森的名义自己写的信,她从艾尔莎那里听到了里尔克这个诗人的诗歌,去查阅和摘抄了他的诗,而且也知道了犹太音乐家、诗人。这是一种逐渐接受的过程,也是慢慢“去德国化”的过程,在某种意义上甚至也是乔乔成为男人的另一种必然途径:罗茜和保罗在回忆里的爱情,艾尔莎和内森通过诗歌和信件传递的爱情,当乔乔对母亲说:“我不知道爱是什么。”罗茜却说:“爱就像你肚子里住满了蝴蝶。”而艾尔莎也告诉他:“生命是个礼物,我们必须感恩。”

乔乔在两个女人和她们的故事里发现了自己内心的渴望,这种去德国化、去狂热化的举动终于动摇了他世界里的那个心魔,“希特勒”总是一次次出现在他面前,鼓励他战胜懦弱,希望他对元首忠诚,激发他内心的狂热,但是乔乔在爱的世界里也一步步清除“希特勒”对他的影响,终于他在街上看见了一只飞翔的蝴蝶,追逐着,最后蝴蝶飞走时,他抬头看见了被处死的那些人,他们高高吊在那里,身体悬空,随风飘荡,乔乔却冲上去抱住了他们的脚,并且发现那个被处死的人的鞋带散了,于是他第一次帮别人系鞋带。对爱和自由的渴望已经取代了对元首的忠诚和对战争的狂热,对于乔乔来说,这个世界已经住满了蝴蝶,他给艾尔莎读的另一封信完全变成了自己的内心独白:“你必须坚持下来,乔乔为你制造了这次计划,然后我们去巴黎。”艾尔莎告诉乔乔,“内森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此时乔乔对她说的是:“我爱你。”而艾尔莎回应:“我也爱你,像爱弟弟一样。”

乔乔内心住满了蝴蝶,乔乔看见了爱和自由,这个异想世界是一种重构,是一种还原:保罗和罗茜是反战志士,或者他们其实早就牺牲了;艾尔莎爱着弟弟,她或者正是乔乔未曾谋面的姐姐因加;不接受祖父不是金发的事实,一头金发的乔乔或者也是一个犹太人——如果这样异想下去,家里的罗茜、艾尔莎和乔乔就是一家人,或者艾尔莎就是曾经的罗茜,他们都是犹太人,他们都在抵抗着纳粹,他们最后也都牺牲了——所以为什么罗茜会对着艾尔莎说:“你让我想起了她,现在我希望看着你长大,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所以乔乔问艾尔莎自由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艾尔莎只说了两个字:“跳舞。”所以当德国战败克伦岑多夫上尉对乔乔说:“罗茜是一个好女人,你快回家照顾好家里的姐姐。”所以为什么乔乔为那个被处死的人和艾尔莎系的鞋带一模一样。无论是罗茜和艾尔莎是谁,他们有着怎样的关系,他们经历了什么,当她们出现在乔乔的异想世界里,他们就是站在战争、屠杀和死亡之外,他们的内心充满了蝴蝶,他们追逐着爱和自由。

而乔乔,当驱除了心魔,当扔掉了袖章,当打开了大门,一个响指是他成为真正男人的符号,异想世界在身后,自由世界在面前,正如里尔克所写的那句话:“愿你遇到的每一件事,无论好事还是坏事,都不要放弃,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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