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24《纳粹狂魔》:无处不在的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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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灭了蜡烛,打开了门,当马丁穿着一身纳粹黑衫站在死去的母亲苏菲和继父弗雷德里克面前,他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笑容,冷峻的目光里完全是和自己无关的冷漠,然后立正,行纳粹礼,像是完成一个仪式。这是一场母亲和继父订婚的晚宴,他邀请了朋友除夕,他送给母亲一朵枯萎的花,他点燃了那许多的蜡烛,像是一个参与者和见证者,他把母亲带到了神父面前,但是,这一切这不过是最后死亡的铺垫。已经病态的母亲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弗雷德里克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末日,他们在神父面前承诺,他们在纸上签字,他们携手走进房间。

但他们知道,一切只不过是形式,只不过是为自己的死亡吹向号角,马丁在离开房间之前在桌子上放置了两颗毒药,然后关上门,然后和外面的朋友一起跳舞,当党卫军进入这幢别墅,一切全部被控制而变成了纳粹的行刑台,这个夜晚充满了阴谋和死亡,马丁在仪式中的所有行为只为了斩断最后的亲情——形式上最后的亲情,从此他就是一名埃斯贝克钢厂的掌控者,他就是为第三帝国战争服务的机器,他就完全在更大的统治者那里变成了纳粹狂魔——当纳粹礼毕之后,镜头里是钢铁厂火红的熔炉和飞溅的火花,满目而刺眼的红色成为混杂着鲜血和死亡、欲望和屠杀的异化符号

红色符号,完全是一种呼应,电影一开场就是着飞溅的火花,着火红的熔炉,在阴森的背景音乐的配合下,无疑宣告了德国战争机器的复活。除了这一种红色意象的前后呼应,最后的那场婚礼仪式也对应着最开始的生日宴会——一样充满喜庆,一样是亲情的象征,却一样变成了阴谋和死亡:在约其姆男爵的盛大生日宴会上,孩子们给老人送上了诚挚的生日祝福,他们还在台上为祖辈表演节目,但是在仪式过后,枪声响起,约其姆倒在床上,他的身上溅满了鲜血——被庆祝的生日却成为死亡之日,这一场阴谋到底谁是幕后凶手?约其姆的侄子哈伯特已经不见,很明显,他成为了最大嫌疑犯,但是在生日宴会上,发生的一切预示着这是一场比在场更复杂的阴谋。

经营钢厂四十年,约其姆的生日宴会其实是为了选出新的执掌者,但是他的一个原则是不关心政治,“我们坚持团结和威望,我们从来没有屈服过。”这是约其姆的信念,但是在这个移交权力的夜晚,发生在柏林的国会纵火案似乎将约其姆所谓的信念都瓦解了,身为纳粹褐衫党的领导者,康斯廷拥有着权力,正是他接到电话告知了这一信息,“这无疑是一起阴谋。”在他看来,纵火者是共产主义者,他说了一句话:“在国会大厦的大火被扑灭前,旧德国人都会被缩减成为灰烬。”这无疑为1933年之后的德国走向指出了一条充满屠杀的道路,而对于钢厂的未来,康斯廷的目的很明确,它无法远离政治,甚至政治就是它的唯一出路,而自己就是政治的代言人,所以他对自己的儿子、喜欢音乐和艺术的巩特说:“我会为你决定的——让你坐上这个位置。”

但是巩特或者是这个家族第三代真正远离政治的人,在这场晚宴开始之前,他开在练习自己的小提琴,而在晚宴上,他对于父辈和祖辈谈论政治也是避而远之,他对哈伯特说的是:“我不想成为政治家和商人,我会尊重祖父的遗愿。”哈伯特其实也看穿了康斯廷的权力欲望,他问的一句话是:“今天是共产主义,那明天呢?”潜台词是,当德国第三帝国变成和国家社会主义,是不是也会发生如国会大厦一样的纵火案,会不会也是一种以暴制暴甚至变成统治的暴力?在晚宴之后,他和妻子伊丽莎白、巩特在书房间的时候,也痛斥了钢厂被纳粹化的可怕之处:“工人们滋养了它。”而此时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一切只不过是康斯廷的设计,他曾经就说过:“天亮之前哈伯特将会被逮捕。”

导演: 卢基诺·维斯康蒂
编剧: 尼古拉·巴达卢科/恩里科·梅迪欧力/卢基诺·维斯康蒂
主演: 德克·博加德 / 英格丽·图林 / 赫尔穆特·格里姆 / 赫尔穆特·贝格 / Renaud Verley
制片国家/地区: 意大利 / 西德
上映日期: 1969-10-30
片长: 156分钟
又名: 该诅咒的人 / The Damned / Die Verdammten

但是躺在床上的约其姆到底是谁杀害的?当然不是身为儿子的康斯廷,而是苏菲的男友弗雷德里克,他和苏菲的关系无非是爱情名义下的勾结,康斯廷是自己的旧主,但是在这场家族内部的权力交接仪式上,作为苏菲的男友,他也渴望坐上那把椅子,而他的实力圈就在于苏菲所依靠的表弟——黑衫党的统帅部长阿奇巴彻。康斯廷完全看出了他觊觎权力的野心,就在这场宴会上,他警告弗雷德里克:“我也会让你一无所有,战争才刚刚开始。”但时,弗雷德里克却率先在阿奇巴彻的密谋下干掉了不向权威屈服的约其姆,似乎在这一刻他掌握了主动,而接下来对于他来说,最大的对手则是哈伯特和控制着褐衫党的康斯廷。

“枪杀是你干的,但是你借用了别人的手。”这是哈伯特在逃亡之后再次回到这个家后对弗雷德里克说的话,“借用了别人的手”无非是借刀杀人,弗雷德里克在约其姆的生日宴会上杀死了钢厂的掌权者,他也用同样的方法清除了康斯廷。在维斯,康斯廷带领着部下进行了狂欢,饮酒、唱歌、跳舞、易装,在肉体和肉体之间,在欲望和欲望之中,他们只不过穿着褐衫党的军装,当一切被脱下,只不过是一群禽兽,但是这群纵欲狂欢的禽兽却死在另一群人手下,弗雷德里克正是在阿奇巴彻的带领下,血洗了驻地,当康斯廷从床上爬起来,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说了一句:“你们……”一句话还没有完整被说出,他的身上已经布满了黑衫党的子弹,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弗雷德里克和阿奇巴彻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嫁祸于哈伯特,清除了康斯廷,对于弗雷德里克来说,坐上权力宝座的道路似乎已经没有了阻碍,但是当他用别人的手实施了自己的阴谋,别人也会借刀杀人——阿奇巴彻所要扶植的不是弗雷德里克,而是更丧失人性的马丁。实际上,马丁一直在这场家族勾心斗角、阴谋残杀的游戏之外,但是这个“圈外人”是慢慢进入其中的,他的进入方式与其说是为了那个权力位置,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仇恨的报复。苏菲是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在对法国的战争中死去,这一个缺失了父爱的人,在母亲面前其实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真爱——苏菲爱着弗雷德里克,而他们两个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得到权力,所以从那场生日宴会开始,马丁就是一个被排挤在外的人——他在需要的爱之外永远得不到想要的,只有一种结局,就是成为一个被异化的人。

《纳粹狂魔》电影海报

无论是阴谋杀死了约其姆的弗雷德里克,还是想要用权力扩张自己势力范围的康斯廷,或者是把伊丽莎白送到收容所的苏菲,他们也是被异化的人,只不过他们是被权力异化的,而马丁在缺失了爱的生活里,开始了自我的异化,并且疯狂到丧失了一切的人性。在约其姆的生日宴会上,他穿上的是女人的性感服装在台上唱歌跳舞,这是异装癖的表现,当大家关心国会纵火案而冷落了他的时候,他愤怒地说了一句:“德意志渣子。”他起先是在自己的异化世界里,他喜欢小女孩,这一恋童癖表现在对犹太女孩莉莎的露骨动作中,他送给她小马玩具,他给她戴上项链,他抚摸她的手,然后轻轻吻了他的脸,毫无防备的莉莎似乎也没有躲避,甚至还主动回应,在他的脸上不断亲吻。但是她被人责骂,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当马丁赤着脚走进她的房间,莉莎开始逃避他,甚至躲到了楼梯的角落,目光里还是害怕甚至恐惧——终于在那天,她以上吊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马丁一度失踪,但是当他再次出现时,其实完全变成了阿奇巴彻手中的一颗棋子,阿奇巴彻对于马丁来说,是一种保护,但更是刺激他让他不断异化的催化剂,“你母亲爱你吗?”这是一个马丁无法回避的问题,也是马丁异化的起点,“她总是羞辱我,现在一切都变成了仇恨,我看到了她的软弱和孤独……”也正是在这种仇恨中,他面对母亲时终于说出了压抑已久的话:“你让我害怕,让我每天做噩梦,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只喜欢他,现在我要羞辱你!”一种俄狄浦斯情结在马丁身上迅速爆发而变成了乱伦,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又脱掉了母亲的衣服,在苏菲喊出“不”的时候,他羸弱的肉体已经压在了母亲身上。或者马丁的欲望轨迹沿着易装、恋童发展而来,但是当他变成乱伦故事里的一个主角,他实际上完全丧失了人性,他变成了仇恨的工具。

那本写着“我和妈妈”的儿童画册,那一绺金黄的头发,都是童年渴望爱的符号,但是隐藏在那里,就像马丁的内心,在不断被异化的世界里完全找不到正常的出口。而这个家族内部呢?谁又在正常的伦理中生活?谁不是在异化中丧失了人性?约其姆被暗杀,康斯廷被杀死,哈伯特逃亡,伊丽莎白和孩子们被送到收容所,即使苏菲和费雷德里克之间的爱,也无非是权力游戏一种,“权力,要么拥有一切,要么一无所有。”而面对越来越多的仇敌,弗雷德里克对苏菲说:“我需要你,我只爱你,不能让马丁拿走这一切。”在他看来,马丁根本不是和苏菲有关的儿子,只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对手。

所以只是形式的订婚仪式,在某种意义也变成了一种异化,它象征的不是爱,而是死亡,而杀死他们的则是“儿子”马丁——一个完全解除了亲情关系的异化者,一个导演了母子乱伦的沉沦者,一个被纳粹控制的屠杀者。从生日宴会到订婚仪式,从借刀杀人到阴谋残杀,当这个家族在血色中被埋葬,毁灭也是自我毁灭,而这一切只不过是这场异化的开始:马丁把钢厂变成了国家机器的一部分,马丁穿上了纳粹制服,马丁行了纳粹礼,他的背后是露出阴险微笑的阿奇巴彻——1933年,“旧德国人都会被缩减成为灰烬。”在权力世界里,纳粹才是真正制造了无处不在异化的罪魁祸首,才是真正消灭了人性的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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