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24《一代人》:我必须仰视一种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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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视,微微的仰视,小角度的仰视:四个青涩的男孩,一个手握鲜花的女孩,还有一辆自行车,他们的脸上带着微笑,他们的目光中充满着希望,在仰视的画面中,他们是“一代人”的写照。而这个仰视的画面是在男孩斯塔奇转过头之后看见的,当亲眼目睹政治导师兼女友多洛塔被德国士兵抓走,执行广场集合任务的斯塔奇眼中掉下了眼泪,但是前来接头的男孩轻轻问了他一句:“你卖羽毛吗?”斯塔奇肯定地回答:“是的。”他默默擦去了眼中的泪水,在转头中看见了五个超期蓬勃的青年,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将投身到革命事业中去,将成长为斗争的“一代人”。

掉下眼泪,擦去眼泪,转头仰望,这是斯塔奇从我转向“他们”的开始,是把我们变成“这一代”的继续,作为安杰伊·瓦伊达执导的第一部长片,也是“战争三部曲”的第一部,斯塔奇的视角也是瓦伊达在这部电影中的主题,他就是在镜头叙事中完成了从生存到革命、从我到他们的成长转变。仰视出现在最后充满希望的场景中,而它所呼应的是开篇调度极好又具有隐喻的镜头语言中。在字幕被打出的时候,画面是一个全景:远处是正在行驶的火车,白烟也在奔跑着;然后镜头开始横摇,机位也呈现出俯视状,画面中则出现了烟囱和农场,还有正在踢球的人群;随着镜头的横摇,出现的是马车,是母亲和孩子,是羊群;镜头慢慢从俯视变成了平视,一个吹笛子的男人在镜头前出现,但是镜头并没有停止移动,接着出现了画外音:“我出生在华沙郊区的贫民区,我在贫困中长大,我通常表现得像个孩子,因为我分不清朋友和敌人,我太相信别人了,我依靠着我强健的双腿和拳头……”此时镜头对准正在玩刀子的三个男孩,在他们沉浸在纯粹游戏的快感中的时候,镜头才停止了运动。

从全景开始,从俯视开始,在镜头不断横摇的过程中,全景变成了近景,俯视变成了平视。4分25秒的长镜头,瓦伊达交代了故事的背景,传递了压抑的氛围,奠定了影片的沉稳节奏,但是这个长镜头的最重要意义,则是在视角的变化中开始了瓦伊达极为丰富的镜头语言,并以镜头叙事阐述了“一代人”的成长。俯视中的贫民区和生活在这里的人,如蝼蚁一般,当镜头变成平视,是对于人这一主体的确认,而确认的目的就是为了回答一个问题:在被纳粹德国侵占的波兰人民,该以何种方式成为斗争的“一代人”?这个问题无疑在斯塔奇的身上得到体现。在镜头停止移动的时候,以斯塔奇的旁白为基础,构筑了一种生存的图景,“妈妈希望我去干活。”接着一辆鸣笛的火车经过,这是运送德国供给的火车,上面满载着煤块,于是斯塔奇和同伴吉吉奥、科斯泰开始向着火车奔去,他们要扒上火车偷煤。

德国人的煤,在他们眼里并不是侵略者的重要战略物质,而是自己生存需要的生活物质,正是在这种定位中,他们的行为只是为了生存而绝非战斗。吉吉奥扒上火车,正准备将一块煤推下火车,枪声响了,他倒在了火车上,斯塔奇去救他,也处在子弹的包围中,而此时的科斯泰竟然跳下火车逃跑了,无奈的斯塔奇也只好离开了火车。一个同伴死了,一个同伴逃了,这就是生存所面临的困境;而在斯塔奇寻找科斯泰的过程中,走进了一个藏身的洞里,他看到了肮脏的流浪汉格泽西奥,格泽西奥说自己也偷过东西,也参加过军队,1939年的时候受过伤,格泽西奥无疑曾是一个战士,但是他现在是一个流浪汉,躲藏在洞里,之后就带着斯塔奇去了酒馆喝酒——这就是曾经的战士的写照,当他沦为流浪汉,他一样活在没有信仰的生存世界里。

导演: 安杰伊·瓦伊达
编剧: 博赫丹·切什科
主演: 塔德乌什·罗姆尼斯基 / 乌尔舒拉·莫杰任斯卡 / 塔杜施·扬查尔 / 雅努什·帕卢什凯维奇 / 理夏德·科蒂希
类型: 剧情 / 战争
制片国家/地区: 波兰
语言: 波兰语 / 德语
上映日期: 1955-01-26
片长: 87分钟
又名: 战斗的青年一代 / A Generation

偷煤而死去的吉吉奥,知道同伴死去而逃跑的科斯泰,沦为流浪汉的格泽西奥,这就是贫困者的群体写照,而在那个时候,斯塔奇也是这个群体的一部分。从生存到战斗,斯塔奇是如何成长起来的?他经塞库拉介绍去了里西奥那里做学徒工,在那里他认识了老战士克朗的儿子加西奥,和斯塔奇一样,加西奥也只是为了一家人的生活而工作,在这里四年他恪守的信条就是“别相信任何人”,在保全自己的世界里,他也和斯塔奇一样,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是为了改善家人的生活。但是,这个简单的要求也并不能满足,很多人使唤着斯塔奇,一天到晚累死累活,但是对于斯塔奇来说,能够做学徒工也是一份工作,也可以暂时告别像吉吉奥那样的冒险生活,告别如格泽西奥的流浪困境。

在斯塔奇从生存到斗争的成长之路上,影响他的事两个人,一个是介绍人塞库拉,在休息的时候,塞库拉问他做一扇门的收入,然后和新开商铺的博格卖给德国人的收入进行对比,斯塔奇做8小时只是赚到了博格1个小时的钱,这一种不平等的对比揭开了里西奥的剥削本质,而实际上,里西奥做担架全部是提供给德国纳粹。塞库拉在算账之后对斯塔奇说:“曾经有一个大胡子的智者,他的名字叫卡尔·马克思.....”然后塞库拉告诉了斯塔奇关于剩余价值的理论,也正是从工人的收入不平等引出了必须改变现状的想法,而这个想法不是建立在个体之上,而是变成了群体的需要,“工人应该获得工资,应该为自己的权利而斗争……”接着塞库拉又让斯塔奇不要叫他“先生”,让他学习——从个体的工资到群体的权利,从先生到同志,从无所事事到学校学习,塞库拉打开了一扇门,斯塔奇就是从这扇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他遇到的另一个人就是多洛塔,在天主教学校学习之后,多洛塔在学校里发表演讲,“战斗青年协会成立了,我们要为自由波兰而斗争……”一番演讲让斯塔奇激起了兴趣,他和加里奥开始寻找她,希望加入战斗青年协会。但是很明显这个时期的斯塔奇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他和加西奥只是感兴趣,甚至斯塔奇更感兴趣的还是漂亮的多洛塔。但是在塞库拉的剩余价值和多洛塔的“自由波兰”演讲之外,斯塔奇本身也在现实生活中成长起来。他在里西奥的仓库里发现了一把手枪,那个夜晚他潜入仓库拿走了那把枪,一把枪的意义对于斯塔奇来说起先是自卫的武器,之后就变成了杀敌的工具;在他去德国纳粹的仓库里运木材的时候,枪杀了吉吉奥的士兵认出了斯塔奇说他偷煤,德国军官狠狠抽打了斯塔奇并骂他是“波兰猪”,这就激起了斯塔奇的愤怒;因为手中有枪,他和加西奥以及其他两个年轻人开始报复——22岁的罗曼·波兰斯基就是其中一个年轻人,这也许是他第一次亮相;在咖啡馆里,四个人中的斯塔奇和加西奥用手枪射杀了那名士兵,完成了他们成长中的第一枪。

《一代人》电影海报

但是,这也仅仅是对不公的抗议,也仅仅是完成了私有的复仇,当斯塔奇告诉多洛塔杀死了士兵的时候,多洛塔说他“疯了”,认为他们的举动违背了地下斗争的原则,也正是在多洛塔的带领下,斯塔奇更多接触了那些革命者,知道了“我们并不是匪徒”,也认识了“枪不是私有财产”,并在那个夜晚的起誓中他成为了为波兰之解放和革命的斗争者。加西奥也和斯塔奇一样经历了成长,他用手枪杀死德国士兵也只是对不公的抗议,当斯塔奇在多洛塔面前让他加入组织的时候,他反而愤而离去,塞库拉说了一句:“德国人的魔爪迟早会伸向我们。”的确就在此事发生不久,犹太人区爆发了对德国纳粹的起义,但最后起义被镇压,街上都是被吊死在那里的犹太人。犹太人艾布拉姆来找加西奥帮忙,是促成加西奥真正革命的动力,一开始加西奥回绝了艾布拉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是加西奥拒绝的理由,他不想参与其中,他只想独善其身,但是当艾布拉姆无奈离开,透过窗户的铁栅栏,加西奥看见了孤立无援的艾布拉姆走向德国巡逻的街道,不久被黑暗吞没。

艾布拉姆的离开其实是一个隐喻,是加西奥为明哲保身而将其推向了黑暗,看着艾布拉姆消失于黑暗之中,加西奥那双目光背后是懊悔,也正是从这件事情他知道了德国纳粹的魔爪会伸向任何一个无辜的波兰人,于是他参加了第一次行动,劫持了一辆军车营救被困的人,也正是这第一次行动,勇敢投入战斗的他最终被德国围困在居民楼的高处,在枪射完了子弹、手臂受伤、高处再无可逃的时候,加西奥站在最高处,做出了牺牲的举动——这个成长为一名战士,并在战斗中牺牲的场景,瓦伊达也是用镜头完场了叙事:他站在高处,扔掉了手枪,地下的德国士兵正沿着螺旋状的楼梯向上,在这个时候,电影画面的视角是俯视的,而当最后加西奥选择跳下,瓦伊达则用仰视的视角完成了她的牺牲。

从俯视到仰视,视角的变化里是革命者的成长,加西奥从只顾自己的年轻人成为了对抗纳粹的战士,斯塔奇也是在抛弃了个人恩怨之后成长为追求自由的革命者,一个是牺牲,另一个则是继续战斗:擦干眼泪告别悲伤,转身就是重新出发的标志,自己是从生存到革命的“一代人”,新加入组织的年轻人以大无畏的精神也是组成“一代人”的强有力力量,他和他们都是“一代人”,共同以仰视的方式看见了希望和未来——而瓦伊达通过镜头,以电影为武器,投入到革命之中,他也成为了“战斗的青年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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