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03《还我河山》:战争就在这里
天上终于出现了成群的美国战机,教堂内外的激战终于在日本人的撤退中结束,于是美军登陆解放了莱特岛,于是岛上升起了美国国旗,于是菲律宾人夹道欢迎解放他们的军队,于是雪藏了三年的两瓶可乐被打开,“三年了,终于等到了!”在麦克阿瑟挥手经过时,美军鱼雷舰上三中队的战士帕默终于在远处默默完成了敬礼!当期盼三年的麦克阿瑟终于卷土重来,当菲律宾莱特岛迎来了解放,这一胜利不仅仅对于当地的菲律宾民众,更是对流落于此的散兵游勇找到了家的感觉。
又名“美国游击队在菲律宾”,当美国士兵流落在菲律宾,当他们成为游击队,这是一种在异乡的强烈不适应感,如何在异乡生存下来,如何融入当地游击队成为另一种战士,如何坚持自己的信念迎来胜利,这似乎都是弗里茨·朗想要在电影里展示的主题。背景是:一九四二年春天,从菲律宾回来的麦克阿瑟将军和他的士兵们被封锁在奔赴澳大利亚的途中。而鱼雷舰上的士兵因为日本战舰的轰炸,从科罗西多岛开始了“历史性的逃亡”,而这种历史性只不过是一种幸存,当他们逃亡,也只是一种苟活:“接下来的三天躲在荒凉的灯塔里,我们不知道明天在哪里?”这是一种无助,在这个陌生的岛上,在陌生的国度里,该去往哪里不知道?日本人会不会来不知道?甚至,作为一个军人是不是该存在,他们也不知道。
这种未知带给他们的似乎是两条路,一条路如长官所说:“如果他们能够找到自己的方式达到两百公里之外的德尔蒙特,他们就拥有最高等级的优先权通过封锁。”但是在没有装备没有船只的情况下,一切似乎都是徒劳,连那台可以收听战时信息的收音机也发不出声音,而在几乎被遗弃时它却开始响了:“巴丹半岛已经沦陷了,士兵投降了……”就像收音机一样,每个人似乎都活在偶然性中,发出声音和不发出声音都不取决于自己,长官说:“你们只能靠自己了。”帕默和米切尔两个人组成小分队开始寻找出路,但是这样的出路同样的盲目的,帕默去联系了在塔克洛班小镇上驻扎的美军,找到了本森上校,但是本森却告诉他们,自己在这个小镇上也没有了出路,面临的是日军的封锁,但是帕默寻找他的想法是:用一艘船去往澳大利亚,在那里可以找到自己的部队,然后投入战斗。
但这个想法的可行性到底在哪里?本森上校借给他2000比索的钱,用这些钱帕默招募了船员,买了一艘简单的帆船,还准备了食物和水,但是当他们准备杨帆出发时,那张帆却倒了,重新扶起来之后前面又遇到了障碍,但是帕默还是一意孤行,他似乎看到了1300海里之外的澳大利亚就在眼前,但是在航行了72小时之后,他的计划宣告破产,狂风巨浪打翻了船只,船上的人员都幸存下来,但是当看到附近有个小岛,他们裸身游过去时,有人因为体力不支而沉入了大海。这是一个小村,他们遇到了当地居民兼牧师的米格尔,在埋葬了死去的士兵之后,日本巡逻船便登岸寻找美国人,帕默只好带着剩下的人逃亡。
去往澳大利亚几乎是一个遥远的梦,但是帕默并没有因此而取消,之后他看到了那些在广场上募捐的士兵,想要加入他们但是被拒绝了,才知道他们其实是打着募捐的幌子的士兵。但是其中一个叫马丁内斯的种植园主看了他们,并答应帮他们,而他的帮助就是推荐给他们当地的游击队领导迪马兰塔上校,迪马兰塔的确可以帮他们去往澳大利亚,但是他却有个条件,那就是要让他们执行一个命令,驶过莱特岛穿过海峡,去往棉兰老岛寻找那里的美国菲利普斯上校,将这里的计划告诉他们,然后建立游击队政府,完成任务之后就可以用船将他们送到澳大利亚。虽然任务艰巨,仅凭几个人很难完成任务,但是帕默还是答应了,因为在他看来,澳大利亚才是真正的战场,才可以作为一个军人参加战斗。
导演: 弗里茨·朗 |
但是就像菲律宾和澳大利亚之间的距离一样,心目中的战场也和现实有着太远的距离,所以这条路几乎无法走通,在这样的情况下,“美国游击队在菲律宾”似乎就代表着另一条路,那就是战场的普遍性,也就是说,不是在澳大利亚才是真正可以发挥自己才能的战场,菲律宾的各个岛屿都是战场,每个人也都是战士,不管是莱特岛还是棉兰老岛,不管是美国军人还是菲律宾游击队,只要共同面对日本人,他们就是同盟,就背负着职责,就像帕默想要去往澳大利亚是遇到的马丁内斯妻子珍妮所说:“战争就在这里。”所以帕默和米切尔,以及其他的战士,在去往澳大利亚之路受阻之后,转身投入到这个此时此地的战场上来。
这是一种真正的在场,那台偶然正常的收音机在报告不利战局的时候,发表了一个观点:“他们是钢铁之躯,世界所有热爱自由的人和灯塔精神不会失陷。”这种鼓舞人心的话语就在于建立一种信心,即使在游回岸边而体力不支的战士死去,米格尔在埋葬时也祈祷说:“他的死是为了保持在战争中的特殊地位,而不是投降。”但是这样一种钢铁之躯是不是仅仅是信念?不投降是不是真的是一种理想?钢铁之躯其实是肉身之躯,在这个气候不适,语言不通,缺粮缺弹药的地方,在日本巡逻队不时上岸的地方,如何能坚持这样的信心?对于这个问题,弗里茨·朗似乎早就有了答案,所以一方面他让这些战士经受考验,另一方面却不时强化这种信念感,在信念的支撑下,最后那些困境当然都自动化解了。这是弗里茨·朗的思路,在这样的思路中,因为有了终极的目的,所以那些战士面临的困苦反而被弱化了。
《还我河山》电影海报
没有消息,没有装备,没有同伴,他们是被围困在岛上,他们跟随着那些逃难的菲律宾人,“我们像洪水一样。”在燥热的气候中行走,没有明确的目标,“我们不知道下一个小时会在哪里,像是稻草人,连杀死日本人的想法也已经没有了。”但是这些困境并不是在镜头中赤裸裸被表现出来,弗里茨·朗甚至省略了视觉化的镜头,他只是通过帕默的独白表现出来,而在整个过程中,也没有出现激烈的战斗场面,也没有日本人围追堵截的画面,当日本人的巡逻队来到米格尔的小村查找美国人,米格尔告诉他们美国人从后山逃了,然后在“日本万岁”中,日本人竟然放弃了追捕;在执行迪马兰塔的任务时,缺少一切准备的他们轻易就从日本人那里劫得了一艘船,然后轻易穿过了海峡,来到了棉兰老岛,见到了菲利普斯上校,即使最后被日本人发现而围攻教堂,也没有多重的损失,当他们几乎走投无路是,美国战机成群出现在天上,于是日本人仓皇逃命。在三年的过程中,唯一具有视觉刺激的是米切尔逃命时的场景,因为回去那自己的那双靴子,他落在了后面,这时日本人已经感到了电报发射的小屋,并焚烧了屋子,米切尔于是躲在一根木桩下,当刺刀在他头上晃动,当赤脚的他叮满了蚂蚁,这的确是显得残酷。除此之外,似乎一切的困境都被淡化了,马丁内斯被日本人打死也在镜头之外,米切尔因为受伤死去也没有直接表现,所以在被隐藏的残忍中,那种对敌人的仇恨似乎变得有些牵强。
弱化战斗的困境,是为了强化信念,所以弗里茨·朗给了更多镜头表现他们的坚守,表现处处是从战场的革命乐观主义,他们制造枪支大炮,他们组织军队,他们制作地图,他们学习急救,他们建立电台,正是在强大的信念支撑下他们自力更生,并且利用土制的发报机和美国旧金山的指挥基地取得联系。而在整个过程中,让帕默逐步建立起自信的还有一个重要人物:珍妮。这个在塔克洛班小镇第一次遇见就有了某种感觉的女人,之后似乎总是出现在他面前,她是法国人,来这里五年,嫁给了马丁内斯,也支持游击队:是她告诉帕默“战争就在这里”,是她鼓励帕默树立信心,当米格尔死去时,哀伤的帕默开始急躁,而珍妮对他说:“如果我们放弃希望,就会失去一切。”曾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帕默开始寻找目标,“我现在想头顶有一个屋顶,躺在安乐椅上……”这便是对生活的希望,而在这种希望的支撑下,当珍妮的丈夫马丁内斯因为暗中帮助游击队恶而被处死,珍妮变成了帕默的爱人,他们共度平安夜,他们相互鼓励,上演了一曲战地恋歌,最后他们又携手在教堂里和日本人激战,最终也迎来了卷土重来的麦克阿瑟将军。
即使有掉入海中的小猪,有写着“我们会卷土还从来”香烟壳,有美国产的巧克力,有当地风情的舞蹈,在战争这个背景下出现的这些小物件,传递的是生活的气息,传递的是生命的活力,对于表现一种信心起到了很好的渲染效果,但是似乎也仅仅于此,在这个既想体现更大叙事又不舍微观视角、既要展现战斗艰辛又要强化精神力量、既要表现血肉之躯又要展示钢铁之躯的故事里,一切既矛盾,又变得矫情,就像中文片名的“还我河山”,洋溢着强烈的爱国主义,却反而有一种错位的感觉,河山是菲律宾的河山,当美国游击队在菲律宾,他们也只是卷土重来的过客,他们也只在挥手和敬礼中回归故土,“我现在想头顶有一个屋顶,躺在安乐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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