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03 《洞》:关于越狱失败的几种可能

电影史上关于越狱的经典电影,犯罪片大师雅克·贝克的最后一部作品,《洞》入围1960年第13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并荣获法国电影评论协会最佳影片奖、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外语片和最佳外国男演员提名、法国《电影手册》十大佳片之一等多项殊荣,其经典意义或者就在于越狱本身的纪录片风格,但是在这场精心策划、艰辛努力、最后功亏一篑的越狱行动中,另一个值得回味的便是谁泄露了计划,谁成为告密者?

“我的朋友写了部小说,详细地讲了我的故事,那是1947年。”这是开篇的叙述,从叙述来看,电影力图重新回到1947年监狱里的那个越狱场景,并在这场越狱计划的失败过程中审视犯罪学意义。首先,犯罪学意义当然是越狱本身。这座监狱的11栋6号牢房里,本来关押着四个罪犯,他们是沃塞林、罗兰德、吉奥和马努,没有交代他们犯了什么罪,也不知道他们将明林怎样的处罚,但是在片段的对话中看出,他们犯的并不是轻罪,当新来的克劳德住进这个牢房的时候,对陌生人警惕的吉奥说了一句:“我不相信陌生人。”而年纪最大的沃塞林对他说:“难道我们等着杀头?”从这里可以看出他们将面临严厉的惩处,他们后来告诉克劳德的是:“我们最起码判10年。”而且新进来的克劳德罪名是一级谋杀未遂,按照他们的估计,克劳德可能会判20年,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四个和克劳德犯的罪差不多,如果一直待在监狱里,那么很可能会死在这里,所以与其生命结束在这没有自由的地方,不如冒险一下越狱而逃。

而且,其中的罗兰德有过三次越狱经历,他通过越狱而逃离了这个监狱,但是后来还是被抓了回来,三次越狱被重新抓回,一定是从重处罚,在这个意义上他也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彻底逃离。所以对于起先的四个人和后来的一个人来说,冒险的越狱比老死在监狱里更具有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意义。在监狱里,他们除了日常吃饭、睡觉、散步之外,还有一项“工作”,那就是将纸板做成箱子,也正是这些纸板,成为他们挖洞逃亡的遮蔽物,在牢房出口右侧的角落里,他们撬开了五块木板,然后将铁床的铁板和钉子固定做成敲击工具,利用楼道里的噪音挖洞。这是越狱的进口,他们通过几个人轮流工作,没费多少力气就打通了地板,地板下面是一个通道,然后他们用锯子锯断了下面的铁窗,接着从铁窗爬出去到了废弃的地下室,从地下室打开通道里的一扇扇门,然后找到下水道的进口,用锯子锯开隼之后,爬进下水道,然后通过几天的努力,挖开了下水道的坚硬墙壁,然后从连接城市的下水道找到窨井出口,从窨井爬到街上,便回到了自由世界。

在这个过程中,巧妙地利用现有的资源制成各种工具成为他们越狱的关键。为了监视有可能突然进来的狱警,他们打碎了一小块镜子,找到形状最好的那一块,然后用细绳绑在牙膏柄上,简易的监视器就做好了,将“监视器”插在牢房门的洞眼里,通过不同方向的旋转可以看到走廊上人员走动情况,一旦发现有预警靠近,便通知大家。挖洞一般在晚上,当睡觉时间到了之后,他们用纸箱做成活动假人,用绳子一拉假人的手脚就能活动,当狱警从洞口查看他们入睡情况时,旁边的人拉一下,躺在被子下面的假人便做出动作,以此蒙混过关。当他们用床板和钉子挖通地板,便是打开了第一个出口,两个人组成一个团队,当他们下去的时候,用绳子作为信号,一头系在最旁边那人的脚上,一头挂在地下室里,一旦结束了行动要上来便拉一下绳子,上面的人便知道了情况,然后将他们拉上来,接着第二批开始下去。

: 雅克·贝克
编剧: 雅克·贝克 / 何塞·乔凡尼
主演: 马克·米歇尔 / 吉恩·凯乐蒂 / 菲利普·勒鲁瓦 / 迈克尔·康斯坦丁 / 雷蒙德·梅尼尔
类型: 剧情 / 惊悚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 意大利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60-03-18(法国)
片长: 132分钟 / 121分钟(西德1984年版)
又名: 地洞 / The Hole

在越狱行动中,有过三次逃跑经历的罗兰德是最有经验的,他第一次和马努下去,就用锯子锯开了铁窗,用废弃的钩子做成了万能钥匙,再用锯子锯开了下水道进口的隼,最后则用找来的木板铺设在下水道上面,避免墙体开凿的石块掉落而堵塞水道,同时,沃塞林从医务室拿来两个医用瓶子,在偷来借口擦碗的沙子,做成了计时的沙漏,大家开挖下水道厚厚的墙壁就用沙漏作为计时器,漏完一只瓶子里的沙子需要三十分钟,然后再倒过来重新计时,一般他们需要工作几个小时,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然后再通过原路返回到牢房,然后再盖上木板,移过来纸箱,看上去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五个人要越狱,当然需要的是集体力量,克劳德后来也加入到行动中,马努带着他开挖下水道的墙壁,最后也是他和马努打通了墙壁,然后沿着下水道一直到窨井出口,当打开窨井盖时,他们看到了远处开来的出租车,克劳德感慨道:“我们差点可以坐上去了。”只是那时已经是早晨六点了,教堂的钟声敲响他们只能返回,否则就会被狱警发现。而在挖下水道墙壁的时候,吉奥就被掉落下来的东西盖住了,那时罗兰德拼命扒开碎石,将吉奥救了出来。

用镜子做成的监视器,用纸箱做成的假人,用钩子做成的万能钥匙,用瓶子和沙子做成的计时器,以及开挖工具、传递信号的绳子、照明灯、锯子,他们就是收集各种有用的资源为我所用,最终通过大家的合作和努力,打通了同往自由世界的出口。这是雅克·贝克在《洞》中展示的一种“智慧”,他几乎用自然主义的拍摄手法记录下来,这或者使之成为经典越狱片的关键所在。而在这个过程中,并非是一帆风顺的,戏剧冲突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紧张感,比如可能随时造访的狱警会让计划破坏,比如进来的水管修理工会发现端倪,比如时间计算失误可能会暴露行动,有一次狱警弗莱迪突然就进来了,他说有人发现藏有锯子的笔记本不见了,需要每个牢房搜寻,那时沃塞林刚移掉了墙角的纸箱,准备打开木板,当狱警进来搜查的时候,他还站在那个角落里,牢里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但是最后因为在隔壁发现了线索,他们的6号房才被放过。

《洞》电影海报

但是,如此周密,如此侥幸,最后还是失败了,当大家穿好衣服,擦亮鞋子,围好围巾,用这样一种仪式开始真正越狱走向自由世界的时候,监视器转过来,却突然看见门口站着的很多狱警,接着警铃响起,牢房被打开,他们冲入进来将里面的人全部带到了外面,脱去了他们的衣服,唯独克劳德站在里面,当狱警解开他的领带,对他说:“7号房。”于是他走向了7号房,背后传来罗兰德的一句话:“可怜的克劳德。”

越狱计划被发现,越狱行动走向失败,是谁成为泄密者?马努、沃塞林是坚定的计划实施者,他们泄密的可能性不大,吉奥呢?他在最后一天首先对罗兰德说:“你们走吧,我留下来。”这让罗兰德大为吃惊,这个计划本来是四个人合议的,在实施过程中也没有歧义,但是最后吉奥却选择放弃,他会是最后的出卖者?似乎不大可能,他留下来的是为了母亲,他觉得自己出去之后,警察就会去找母亲,“那不如说是杀了她。”尤其是当母亲听说儿子逃跑,警察追捕,应会承受不了打击,所以吉奥放弃越狱,即使会因为知情不报而面临加重处罚,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对自己一个人有影响。所以吉奥最后放弃,没有告密的可能。然后怀疑的重点是罗兰德,他曾经三次越狱,从被抓回来的结果来看,三次越狱可以说都是失败的,所以在失败面前他的第四次计划就有了另一种可能:他是被安插在这里的卧底,当其他三个人或四个人越狱的时候,警方就能一网打尽。但是,在这次越狱中,罗兰德是行动的中心,那些越狱的工具,那条越狱的线路,都是在他设计之下,卧底成为主谋,这无论如何违背了引诱的目的,况且在计划失败的时候,他和其他人一样被脱掉了衣服,在这个意义上,罗兰德也没有泄密的可能。

就只剩下克劳德,而且一定是克劳德。从一开始他就因为原先的牢房在修整而被转移到了11栋6号房,他像是四人团体的外来者,从进入那一刻起,马努就感觉到有些不对,“我不相信陌生人,我们不对你了解。”看起来就是一种警惕,当四个人已经策划了越狱计划,当有新人进来,本身就可能构成一种破坏关系,所以他们在克劳德出去拿寄来的东西时,就讨论过到底要不要告诉克劳德越狱计划,马努似乎是持否定态度的,但是不告诉他则意味着他们可能在这里还要等待很长时间,一旦有越狱计划,他们都急于实施,基于回到自由世界,所以最后大家还是决定告诉克劳德,并且让他加入,让四个人的计划变成五个人的行动。而且克劳德进来之后和他们的关系也处理的很好,他们一起分享食物,一起讲述故事,“我感觉和你们相处很好。”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认为他们都是好人,也证实这一点打破了隔阂,而且在马努的带领下,他也积极投入越狱行动中。

从整个过程来看,克劳德一开始是准备和大家一起越狱的,他甚至在抵达窨井口的时候也说:“我嫩差点可以坐上去了。”他也渴望自由,所以在这之前一切都不需怀疑,而真正出现问题则是在他被典狱长叫去之后。典狱长问他“私人问题”,就是关于他的这起一级谋杀未遂案,克劳德说起和妻子吵架,妻子拿出了猎枪,他争夺了过来,不想走火打中了妻子的肩膀,妻子认为他有杀人的动机,一方面他和妻子关系不好,却和自己的小姨子尼克尔关系暧昧,另一方面警方发现家里的猎枪早就上了镗,于是他被逮捕,并被定罪为一级谋杀未遂。但是克劳德在典狱长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无奈,但是典狱长却告诉他,他的妻子昨天撤诉了,撤诉意味着可以被释放,这对于克劳德来说,当然是重获自由的最好机会,而就是这次谈话,彻底改变了越狱计划。

有人认为克劳德在一开始就是警方放在那个牢房里的卧底,原先的牢房修整只是一个借口,因为当克劳德有一次去见前来探视的尼克尔的时候,在回来之后走错了方向,几乎回到了原先的牢房,而在镜头里那个牢房似乎并没有在修整。而且,一开始克劳德出现的时候,他和典狱长之间就有过关于那个黄金打火机的对话,克劳德违反规定带了这个打火机,理由是对它有感情,于是被没收,而典狱长告诉他,以后会还他的,他们认为这其实是一次交易,克劳德故意带着黄金打火机,他其实是行贿,而典狱长的没收实则受贿,这也就在克劳德和典狱长之间建立了一种交易,也许他可以通过这一层关系再加上对于越狱的告密而为自己换来自由身。

但是这种分析同样站不住脚的,克劳德走错了牢门,只是记忆出错,而且从画面中根本看不出牢房里面修整的情况,他其实是在回忆尼克尔对他说的话,“”如果你见她,她会撤诉的。”尼克尔口中的“她”当然是自己的姐姐,也就是克劳德的妻子,虽然克劳德当场予以拒绝,但是在他来说,这是获得自由的捷径,所以他在回牢房的路上,是陷入一种矛盾。而他开始成为举报者完全在和典狱长交谈的那两个小时之内,当他回来的时候,警惕的马努问他,为什么去了两个小时,你们谈了什么?克劳德似乎是实情告诉他们,妻子可能会撤诉,但是他却还要参加越狱,因为“法官不会轻易相信我”,也就是说,按照他自己的估计会判五年牢,所以不如今晚和大家一起走。细细分析一下,克劳德明显是在说谎,妻子已经撤诉,就说明这个案子不存在争议,法官是不可能判决他有罪的,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说,克劳德真正动摇就发生在和典狱长谈话的两个小时里:这其实是很明显的,当妻子撤诉能给他带来自由,他何必再冒风险?即使他和吉奥一起留下来,最后还是会被加重处罚,这也是得不偿失的,所以他最后选择成为那个出卖友情的“可怜的克劳德”,而这也正好符合他的性格,看上去斯文、胆小的克劳德,其实在妻子问题、财产问题上,一直戴着伪善的面具,所以当机会来临,他是不可能放过的。

四个人组合成了集体,组合成了联盟,当一个人进入必定会打破这种结构,甚至会解构稳定的关系,那个挖出来的洞不是四个人向往自由的出口,而是一个再次陷入其中的深渊,而一个人的世界里,那个欲望之洞也被打开了,它是另一种恶,所以在洞的世界里,可以看见了法律之外的人性,于是关于越狱的记忆里,最后只留下那个忏悔的口吻:“我的朋友写了部小说,详细地讲了我的故事,那是194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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