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7《穿裘皮大衣的女人》:爱和死亡都是美好回忆
匈牙利泰格莱斯上校的那句话说的是:“爱和战争都是美好的回忆。”他面对昨晚结婚的贝加莫公国女公爵安吉丽娜这样说,“恋爱中的女人连伞也顾不上……”一个女人,一个结婚的女人,一个爱着丈夫的女人,爱或许会成为最美好的回忆,但是战争怎么可能也属于女人的美好回忆?——当泰格莱斯说这句话的时候,安吉丽娜正扑在床上哭泣,一种哭泣似乎就撇除了战争带来的美好回忆,而在丈夫不在身边的空缺中,爱,当然也不再是美好回忆。
这是1861年,这是欧洲的贝加莫公国,当匈牙利入侵者占据了贝加莫公国的城堡,当安吉丽娜几乎成为了俘虏,她所哭泣的当然是战争带来的痛苦,当然是丈夫不再的爱之空虚。一个弹丸小国,一个柔弱的女人,都需要男人出来保护,但是昨晚刚刚结婚的丈夫马力欧在听到炮声之后离他而去,名义上去上前线作战保卫祖国,但实际上完全是一种逃亡,先保护祖国再保护自己所爱的女人,这对于男人来说,是关于使命的一种序列,但是当马力欧毫不迟疑地离她而去,就是一种逃避。当男人不再身边,爱当然不存在了,所以对于安吉丽娜来说,只有哭泣。而在匈牙利侵略者占据城堡的时候,夜晚马力欧也曾从窗户进来,他拥抱自己只结婚一天的妻子,告诉她自己会保护她,甚至扬言要杀了“那个在我床上的男人”,但是当泰格莱斯敲响了安吉丽娜的房间,马力欧的愤怒又变成了沉默,他躲在窗帘处不敢发生,最后甚至逃离了现场。
马力欧后来是以吉普赛人的身份来见泰格莱斯的,泰格莱斯让他演奏小提琴,让他唱歌,并确认他是正宗吉普赛人之后还给了他钱——泰格莱斯是知道这个化妆成吉普赛人的男人就是安吉丽娜的丈夫,他也知道他不会为了妻子而针对自己。马力欧的软弱已经显露无遗:当安吉丽娜出现在泰格莱斯面前,当泰格莱斯威胁安吉丽娜,马力欧也无法以丈夫的身份维持秩序,他果真成了没有家的吉普赛人,这一种身份的转换让安吉丽娜真的失去了爱——仅仅结婚一天,她便要接受几乎是奴役的生活。但是泰格莱斯身为匈牙利入侵者,当她见到美丽的安吉丽娜时,却又爱上了她,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奇异爱情在这个城堡里发生,到底会走向何种结局?
导演: 恩斯特·刘别谦 / 奥托·普雷明格 |
但是,战争的确曾经发生过并成为贝加莫家族历史上的一段回忆:那是300年前的1561年,那时的侵略者也是匈牙利人,那时的城堡也没有拔剑保护的男人,那时也只留有一个穿着裘皮大衣的女子:弗兰奇西卡。她站在城堡顶上,她远眺浩浩荡荡的入侵队伍,她当然也以自己的勇敢走进了敌人的营帐——“她一定会被杀死的。”那些在观望的贵族如此说,但是当弗兰奇西卡带着一条小狗进去,不久却传来了“贝加莫人民自由了”的喊声,是匈牙利上校给了他们自由,而这一切全是这个穿着裘皮大衣、赤着脚的女人组所做出的贡献。但这还不是勇气最好的体现,当她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营帐,当贝加莫公国的王公贵族欢呼自由,匈牙利上校却倒了下去,他的后背插着一把匕首——弗兰奇西卡以一个人的力量杀死了入侵者。作为女英雄,弗兰奇西卡成为贝加莫家族的荣耀,而300年过去了,她和那些家族的传人一起被画成画像挂在墙上,作为家族的荣誉,管家老瑞吉每晚都会问候祖先。
这当然是一段关于战争的美好回忆,贝加莫没有被征服,反而以一个女人的智慧和勇气保住了国家。而300年过去了,这个安于一隅的弹丸小国似乎又遭遇了同样的命运,但是安吉丽娜毕竟不是祖先弗兰奇西卡,她的哭泣,她的伤痛,却又回归到一个女人和一个国家的共同宿命中,但是泰格莱斯对安吉丽娜的爱,似乎又为这个300年后的故事注入了美好回忆的可能。午夜十二点的钟声被敲响,这也是零点的开始,历史翻过一页,却又和现实紧密相连,正是这个链接了历史和现实的时刻,弗兰奇西卡从画中走出,然后让历史重演的方式化解这场干戈,但是300年后却不再是用匕首插入敌人的后背,而是演绎了关于爱的一曲赞歌。
午夜十二点也是零点,弗兰西斯卡走出画框告诉了人们300年前发生的战争;午夜十二点也是零点,弗兰西斯卡走进安吉丽娜的房间,俯身对着梦中的安吉丽娜说:“你慢慢地等,总有可爱的人吹笛子,奏出最美妙的乐章……”午夜十二点也是零点,弗兰奇西卡化身为安吉丽娜来到了泰格莱斯身边,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赤着美丽的脚,然后和泰格莱斯一起翩翩起舞,从楼梯到客厅到书房,他们共舞,他们欢唱,“就是此刻了,这是荣耀的时刻,或许隐藏着危机,但也富有乐趣,你就是对的人……”在共舞中,那把插在烤肉上的匕首也不再是杀人的武器,曾经战争的回忆也在没有鲜血和死亡中变成了爱的变奏曲——时间就这样停止了,它不是历史,也不是明天,就是此时此刻,就是午夜十二点的全部。
《穿裘皮大衣的女人》电影海报
300年前,弗兰奇西卡同一把匕首保卫了公国,300年后,安吉丽娜用爱编织了敌我之间的爱,午夜十二点的复活和演绎,变成了城堡里的一个美丽童话,于是,沉浸在这个梦中的泰格莱斯说:“爱和战争都是美好回忆。”但是安吉丽娜哭泣了,因为丈夫不再身边,因为他已经变成了吉普赛人,但是这一种爱绝非是一种计谋,起初弗兰奇西卡以安吉丽娜的身份答应泰格莱斯的是:“放了我丈夫。”似乎是为了能让丈夫不成为俘虏,但是当马力欧这个软弱的男人再次回来,“一个匈牙利人在我的犯贱救了我?”质疑却依然没有行动,于是在城堡再一次守住的现实里,在没有战争的经历中,安吉丽娜却编织了关于另一场战争的美好回忆。
泰格莱斯撤离了军队,贝加莫城堡又回到了主人手中,但是泰格莱斯对安吉丽娜念念不忘,而在那时,安吉丽娜甚至现身在他们的阵营里,并且陪伴在泰格莱斯的身边,只是曾经跳舞时那把插在烤肉上的匕首再一次握在安吉丽娜的手中,当两个人拥抱中,300年前的一幕又再现:安吉丽娜将匕首插进了泰格莱斯的后背——泰格莱斯猛然惊醒,原来那次的死亡只不过是一个梦。但是醒来之后他发现安吉丽娜正安睡在旁边的椅子上,梦醒了是另一场梦?他跑到外面用冰冷的雪洗脸,然后再次从窗户里向里面望,安吉丽娜还躺在椅子上,于是他知道这不是梦而是现实,于是开门,于是吻着安吉丽娜,而安吉丽娜告诉他:“我是一个坏女人,我离开了城堡,他不再是我的丈夫……”于是泰格莱斯叫来了神父,然后一场结婚仪式举行。
300年前是一场用勇气赢下的战争,300年后用爱编织的浪漫故事,300年前和300年后,两个女人用不同的方式守住了城堡,但是正如安吉丽娜所说,自己是一个坏女人,因为她离开了城堡,因为她背弃了丈夫,但是这种为爱而付出的行动却真正化解了战争,泰格莱斯能轻易从城堡撤军,也是基于对安吉丽娜的爱,当爱成为最美好的回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再次敲响,历史和现实结合在一起,它们都以回忆的方式演绎了女人的最后归宿:浪漫的舞会在现实里发生,没有战争的故事在历史中重现——弗兰奇西卡重新走回到了画中,作为家族的荣耀,更作为女人的存在,成为一种永远的铭刻。
进入画中成为一段历史,爱和战争都是美好的回忆,而铭刻之存在,也成为刘别谦创造的历史:这是刘别谦为米高梅公司指导的第一部音乐作品,却也是他个人的最后一部电影,电影开始拍摄8天之后,刘别谦因为心脏病发作而逝世,电影最终由奥托·普雷明格完成拍摄,死亡突然发生,但是却留下了回忆,这回忆属于刘别谦,属于电影,属于观众,属于历史,“爱和死亡都是美好回忆”,或者正是对于刘别谦一生的注解。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3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