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17我站于光阴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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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
另一回事——抑郁,是的,但有几分热烈地
依恋那棵活着的树
    ——露易丝·格丽克《晨祷》

活着的树,是顺着墙沿翠绿而开花的枇杷,是河沟上方挺立的两棵枣树,是高大而光秃的垂柳,是筑了鸟巢的水杉,活着,是突兀的风景,是向上的存在,站立而成为这废墟世界的一种地标,仿佛正指引着从这里经过的人,并告诉他们一个已经发生过的故事。

活着而指向过去,指向现在,大约也会指向未来。但是,当“有几分热烈地/依恋那棵活着的树”,为什么经过的人会抑郁?一样活着,一样向上,一样热烈地依恋,抑郁是因为在这些树的旁边是更为热烈地生长的杂草,抑郁是因为除了活着的树这里都变成了死去的废墟。我说过好久没有专门从另一个地方远道而来,没有以专注的目光安静地听这里的鸟鸣;我说过我几乎要遗忘了这个村落这片土地,甚至要遗忘在这里的出生和成长;我也说过,回不去的时间和记忆,都是一种自我的幻化,最后会变成更大的遗憾。说者是有心的,它甚至故意制造了一种转身的动作,在无法看见倾圮的一切时,才会感觉自己不至于和时间一起湮灭。

但还是经过并且站在了那里,还是热烈地依恋那些活着的树,就像站在了光阴的身边,看着它们一寸一寸的流逝,却在独守的地方留住了时间。并且走了几步,看杂草疯狂吞没倒下的砖石,看乌鸫在孤立的树之间穿梭,以及听到单只的狗不停地向着陌生人吠叫。其实不光是那些活着的树还在,那条不行走的道路还在,那留守着不搬离的人还在,甚至那废弃而耸立的搅拌塔还在,那早就拆解的窗棂还在——有什么东西是逝去的?它们都在,并且以刻写在物身上的方式延续着另一种故事,所以当从一个方向跋涉而来,又会听到讲话的声音,从遗忘中返回,只是为了去发现另一个时间——只是不像“野鸢尾”那样是从生命的核心涌起“巨大的喷泉”,也不是要投影到“蔚蓝的海水上”。

一切都是淡淡的,无声无息的,只要经过,只要停留,只要站在光阴的身旁,另一个声音会真的在寂静中说话,另一个人会热烈地依恋着活着的树,并且和寂静一起说话,并且和活着的树一起活着。因为活着,才会看见更多古老的往事,因为活着,才会发现更多新鲜的存在:宽阔的路通向了山的那一边,以村子命名是一种可能永久的存在;一堵黄褐色的围墙制造了界限,被包围的山体正在被铲平,不久这里将再现一所学校;再往上,正在施工的工地上,一棵活着的香樟树被水泥圈起来,保护着一种遗存,或者会成为以后的风景;公园、学校、公交总站在已建和未建中,和那些还活着的树一样……是从遗忘中返回,陌生了,隔离的,但还是那片土地,还是那个家园,还是那些树,还是那片天,还是沿着时间无线扩展而最终被收回来的目光。

他们说:“花园/不是真实的世界。机器/是真正的世界。”在花园和机器之间,雏菊会成为世界的唯一标志,就像这里的搅拌塔、垂柳、枣树、枇杷和向上的杂草,就像这里倒塌的砖石、窗棂和被改造的道路,在站于光阴的身旁的时候,总是能看见真实,总是被赋予一种命名,即使时间只存于记忆的深处,在活着的情境中,一切都是可以返回的,不如就这样,带着它行走,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转向何处,无论看见怎样的湮没,无论经历怎样的遗忘,最后还是要“热烈地依恋”活着的书,还是要站于光阴身边,以沉默但不无声的方式经过且停留。

光阴移过去了一寸,又会爬回来一尺,在运动的距离中,那个原点始终存在,延伸而归附,扩展而回返,最后是一种永恒。终究是一种无限于时间的存在,晨祷的仪式之外,是“另一回事”:现在,时间以自己的方式行走,已午后,已黄昏,已落幕——在今天,它老了,每天一次地老了。

老了,而且逝去了。(小舅舅于腊月初二仙逝,今日归于公墓)

它们都还活着

湮没在时间里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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