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1-17《白日之下》:当丑闻成为常态
白日之下有阳光,更有无法消除的阴暗,丑闻揭露之后有真相,但并不一定等来正义,付出的善良给人以温暖,但并不意味着会有善报……当所有积极的、主动的行动在冒险地付出,最后却以一个压抑的方式结束,导演简君晋制造了“白日之下”的阴影甚至黑暗,在悲观主义之路上颠覆了道德、法律的构想,我们的同情何为,我们的正义何在,我们的善良何用?
尤其是电影“源自真实故事”,这就是活生生、赤裸裸的现实,或者“白日之下”的阴影和黑暗就是这个社会提供给我们的常态。真实事件发生在香港,那就是安老院系列恶性丑闻事件,包括2015年剑桥护老院的老人被脱光衣服后露天冲洗,2016年康桥之家院长张健华性侵女性智障人士,保罗十四岁自闭症智障男孩跳楼……这些真实事件之所以发生,简君晋在最后的字幕中给出了理由:香港私营残疾院舍屡爆性侵、虐待院友的丑闻,“资助院舍”只有约13000个宿位,残疾人士只能选择私营院舍。“资助院舍”应该是公立性质或者合法的残疾人收养院,因为宿位有限,无法满足社会残障人士的需求,所以更多的人选择了私营的院舍。当然这是导致私营院舍不断增多的原因,但是这并不是导致丑闻甚至违法事件发生的原因,简君晋的字幕说明也只是以“避重就轻”的方式描述了香港社会的现状。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丑闻的发生和升级?简君晋通过“A1新闻”的记者凌晓琪深入调查揭开了社会的黑暗一角。她冒充周健通的孙女来到了“彩桥之家”院舍,目睹了在这里发生的骇人听闻的丑闻:想要离开的智障男孩明仔被工作人员拉回,然后就是一顿痛打,那个叫芳姐的人以“都是为你好”为由进行肉体的惩罚,甚至用订书针钉进明仔的手臂;水哥吃饭时嫌七个烧麦的数字不吉利,工作人员琛哥一句“你也快死了”让他很是生气,他将饭菜倒在了地上,芳姐将地上的饭菜捡起,又让水哥吃下:“要么吃掉,要么别吃。”根本没有第三种选择;而实际上煮给院友吃的烧麦马上有过期了,彩桥之家也根本不管院友的健康。
导演: 简君晋 |
当然更触目惊心的是两起事件,凌晓琪和同事从对面的屋顶上偷拍到了丧失人性的一幕,工作人员将残疾的或智障的老人双手双脚绑在轮椅上,然后脱光了他们的衣服,在露天的屋顶用水龙头给他们洗澡,老人们像一件件物品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另外一件事则是院长章剑华性侵案,小铃是个残障女孩,章剑华用雪糕将她骗到办公室,然后给她剪指甲、掏耳朵,然后趁机性侵,在这个过程中,明仔在门外拍打,章剑华便将明仔拖到了小屋子,然后用绳子绑住了他,然后回到办公室继续性侵。明仔挣脱了绳子,看见了从窗户一角透过来的光,于是他打开了窗户,含着眼泪看见了外面的天空,在阳光的诱惑下,他纵身从高处跳下,明仔死了,而被性侵的小铃全身颤抖。凌晓琪将虐待洗澡老人的事曝光,称其堪比“集中营”,又找到了被接回家的小铃,通过她的线索向社会揭露了院舍的丑闻,凌晓琪也通过律政司要将恶人送上法庭,还小铃和明仔一个公道。
老人被虐待的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小铃被性侵一是也进入了庭审阶段,但是真相被揭露并没有换来公正的审判,被社署豁免的院舍还在开办,有老人死了新的院友又加入,尤其是小铃案,周健通偷偷拍下来的视频成为了证据,但是在开庭时律政司的潘律师却选择了撤诉,当凌晓琪质问他的时候,他解释了原因,让小玲出庭作证只会加剧对她的伤害,秉持一罪不二审的原则,他建议保留证据等以后有机会再进行控告,实际上这也意味着章剑华不会得到法律的惩罚,院舍也不会被取缔,或者说,收到性侵的小铃、跳楼的明仔也等不到公正。潘律师告诉凌晓琪的一句话是:“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以后还会发生。”而章剑华面对记者采访时更是厚颜无耻地说道:“我千辛万苦,只是为了让院友有一个家,媒体未审先判破坏了这个家。”他还信誓旦旦说要给残疾人更多服务,感受家的温馨。
《白日之下》电影海报
实际上,当案件被撤诉,事件已经从法律层面变成了道德层面,凌晓琪不是律师,她是一个记者,寻求真相、相信公正的她所代表的也是社会公器的力量,也正是从这个层面来看,“白日之下”变成了一种常态化的阴暗。正如章剑华院长所说,院舍就是他们的家,而残疾人没有家,就在于他们被家人抛弃了。小铃其实有母亲,但是她还是狠心将其送进了这家私营院舍,这么做在她看来,自己反正已经亏欠了女儿,她也无力改变现实;水哥的孙女结婚了,他借来了礼服,凌晓琪将他送到了酒店,但是很快被女儿赶了出来,并且威胁他再也不要和自己有任何联系,失望的水哥最后变得绝望,没过几天就撒手人寰;明仔跳楼身亡,烧着纸钱的母亲问凌晓琪:“我是不是一个混蛋。”她也只能通过这样的自责求得原谅。他们是老人,他们是残疾人,他们是智障,正常的家庭已经无法为他们保留位置,于是这里成为了他们的归宿,甚至凌晓琪的爷爷在生命的最后时光也被母亲送到了这样的机构,母亲的回答是:“人老了就是包袱。”
家人抛弃了他们,社会也抛弃了他们,所以院舍的种种丑闻变成了常态,周健通说:“在这里傻比不傻好。”凌晓琪的上司说:“你改变不了世界,善不一定有善报,恶也不一定有恶报。”潘律师说:“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以后还会发生。”当丑闻变成常态,当真相就是摆设,简君晋也并没有将这个问题变成对社会制度的探讨,而随着身为记者的凌晓琪在“维权”中失败,所谓的社会公器也变成了一个躯壳,揭露真相更是少了一个理想主义者,故事也在压抑和阴暗中变成了现实问题的一个样本,甚至在凌晓琪辞职后得到的消息是,彩桥之家被撤掉了豁免权,而所有院友都对她怀有敌意,因为这意味着这个所谓的家也不复存在——在一场暴雨中,“白日之下”最后的一丝阳光也荡然无存。
但是,简君晋毕竟还是提供了一些微弱的光亮,周健通将自己的帽子送给了凌晓琪,然后告诉她:“不要为做对了一件事而内疚。”这也终于让凌晓琪释然,开车前行,大雨停歇,阳光重新照耀下来,生活又进入新的“白日之下”,这是微弱的希望,但是永存心底,就像歌中所唱:“我们终将相逢,在一个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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