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22《标准之外》:微笑的特殊人生
自闭症患者登上了舞台,他们用身体语言表达着对世界的看法,约瑟夫甚至开始独舞,台下观看的母亲伊莲娜泪流满面;布鲁诺回到家里靠在沙发上休息,马利克推开窗看见在下面投篮的病人,也露出了微笑;机构终于又开张了,这里的志愿者拿到了证书——这是一个含着泪又带着笑的结尾,这是机构志愿者和病人一起回归的结尾,足够温暖,因为这是“标准之外”再次被展开再次上演生命故事的另一个开始:最严重的瓦伦丁终于脱掉了沉重的头盔,慢慢走出房间,和其他病人、志愿者一起坐下来吃饭。
“标准之外”,法文名:Hors normes,另一个翻译是:特殊人生——当温情的结尾出现,这个电影片名的二重性意义得以凸显:作为收留这些自闭症患者的机构,它是一个政府“标准之外”的存在,正因为无论是场地、设施还是人员都没有达到标准,正因为看护人员没有足够的经验,在经过由卫生部高级官员组成的调查队调查之后,宣布关闭。而这种结局无疑意味着机构不具有合法性,在被政府所谓的标准排斥,“标准之外”有两个维度的现实性:一是社会需要这样的机构,布鲁诺和马利克用自己的钱财和力量组建了两个非牟利机构,它们相互之间起到了补充和帮助的作用,而他们所接受的那些自闭症患者,正是被医院拒收的患者,40个病人被医院拒之门外,也许只有在这两个“标准之外”的机构中,他们才能进行有效的治疗、训练,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标准之外”的第二个维度也变成一种残酷:当医院拒绝收治,当机构被取缔,他们该去何方?政府制定了所谓的标准,其实在拒绝这样一种慈善行为,就像调查队得出结论说他们非法的时候,布鲁诺质问他们:“为什么我们要照顾四十个孩子?为什么医院一直打电话要我收留孩子?如果孩子全交给政府,你们能照看好他们吗?”他把墙上建档的那些孩子照片撕下来,扔向了调查人员,在这个被宣判的结果面前,不是布鲁诺想接收孩子,而是没有人愿意要他们,在振聋发聩的反问中,在情绪激动的愤怒中,在标准之外的无奈中,布鲁诺反而站在了更高的道德高度,而制定标准的那些官员终于也哑口无言。
这是现实,更是存在的不容回避的问题,而这个问题似乎最后也变成了无解,最后机构重新开放,因为政府在制定标准的时候,本身就制造了一种缺失,甚至像是在逃避问题中得出了后面的结论:允许他们临时开放。机构在“标准之外”,机构在临时中重新运作,自始至终政府的服务是缺失的,而这种缺失在讽刺现实的同时,也真正展开了“标准之外”的机构的存在意义:他们在规范之外做着他们的事,他们靠的是内心和信仰——由此,片名走向了它更深层次的含义:特殊人生。这是谁的特殊人生?无疑是这些自闭症患者,他们是病人,他们的生活从不在正常轨道上,他们看待世界从来不具有标准,他们的嬉笑,他们的愤怒,他们的焦虑,他们的自残,都成为一种特殊人生。
一开始的三组镜头便展示了他们的“特殊人生”:一个女人在街上,她奔跑着,她在加速,她全然不顾身边行走的人,甚至将人撞到在地,即使气喘吁吁她也只朝着自己的方向,而身后是两个追赶她的男人,是一次冲突事件还是一种家庭纠纷?或者是潜在的暴力行动?终于男人追上了女人,“艾米莉,冷静下来!”然后他们抱着她将她带上了车;在地铁站出口的地方,警察正在对一个胖胖的男人进行询问,男人没有解释,也没有逃离,此时另一个男人赶来,他像警察解释着什么,原来这个叫约瑟夫的胖男子按下了地铁的报警铃,触犯了相关规定,当男人终于将约瑟夫从警察那里带离,约瑟夫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似乎得到了安慰,而在回家的路上,约瑟夫小心地说:“不能打我妈妈,不能打我妈妈……”戴着头盔的男子坐在地上,据说他要咬工作人员,但是在被制止之后,坐在地上的他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在大喊大叫,他甚至用头撞击着墙——这个叫瓦伦丁的男人,因为有头盔的保护,他才避免了自残……
导演: 奥利维埃·纳卡什 / 埃里克·托莱达诺 |
疯狂奔跑的艾莉丝,管不住手而按响了警铃的约瑟夫,戴着头盔有着暴力和自残倾向的瓦伦丁,其实都是机构收治的自闭症患者,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活在“特殊人生”里,所以非法的机构收治40个病人,当40个病人在这里生活三个月,对于“标准之外”的机构来说,是一种平常医院所无法体会的压力。“特殊人生”展示了这些患者被自闭症困扰的生活,他们在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世界里,有时候是纷乱的制造者,有时候被社会目光所嘲讽,有时又完全超越秩序、规则,变成一种威胁。约瑟夫每次坐地铁,总是会将手伸向警铃,他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即使知道这会带来危害,他也无法把控特殊人生,所以在面对布鲁诺的时候害怕母亲伊莲娜被打,这种被打是自我恐惧的投射;瓦伦丁长长焦虑,一焦虑就开始撞击头部,自身的疼痛完全在他意识之外,对他人造成的伤害他也完全不顾,所以即使戴着头盔,他也会突然就撞向目标……他们无法控制自己,他们对社会造成危害,他们让家人感到痛苦,就像伊莲娜所说:“如果我死了,不如让他和我一起去死。”满满的绝望,是对于生命的某种拒绝,是对于特殊人生的无能为力。
“特殊人生”指向那些自闭症患者,也指向机构的服务人员,他们是志愿者,他们是保姆,他们是医生,他们自己的人生因为这些患者而发生改变。布鲁诺和马利克自己花钱组建了机构,马利克说布鲁诺很勇敢,而马利克自己何尝不是勇敢?他们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在机构的运作和对病人的照顾中,他们为病人寻找力所能及的工作,他们开车接送他们,正因为如此,在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同时,他们也失去了正常生活,现在单身的布鲁诺被安排去和米里亚姆见面,布鲁诺似乎也无暇于自己的个人生活,最后两人也没有再联系,相反,机构里的艾娃却似乎对布鲁诺有点感觉,她甚至嫉妒于布鲁诺和患者易卜拉欣的姐姐聊天,但是在繁忙的服务工作中,他们也没有时间处理个人问题,只不过是马利克闯入进来时误以为他们在一起。
《标准之外》电影海报
当约瑟夫需要关心时,总是喜欢靠在布鲁诺的肩上,在他的身上他感受到的是父亲一样的爱,布鲁诺给他找工作,对老板马切蒂说约瑟夫对洗衣机很有天赋,而一周的试用期也让约瑟夫感受到了自身价值;当瓦伦丁焦虑而撞击的时候,马利克会安慰他,带他去马场,让他的手慢慢伸向马的头,在抚摸中感受温情。而对于机构的服务人员来说,当他们和自闭症的孩子在一起,也开始了自己的“特殊人生”,迪伦是机构的志愿者,但其实他对于护理和服务的一套很陌生,在接受培训时他似乎也不专心,所以当开始照顾瓦伦丁的时候,陷入了一系列的混乱:在一次服务中,因为地铁缘故迟到,马利克便对他发火甚至也不给他说出迟到理由的机会,带着瓦伦丁的时候,冷不防被打了鼻子,差点造成骨折,迪伦疑惑:“两分钟前还和我握手,为什么这样……”在和瓦伦丁一起住宿的时候,迪伦趁瓦伦丁入睡的时候,走到外面看手机上的内容,等他回来发现房间里的瓦伦丁已经不见,心急的他在外面转了一圈也无所踪,他只好打电话给马利克,于是机构全体出动才在环城的高速公路上找到了他——瓦伦丁全然不顾周围的危险情况,竟然走向了极速行驶的车流,幸亏布鲁诺冲过去抱住他才避免了危险,迪伦面对瓦伦丁的出走,对马利克说:“我搞砸了,是我的错,反正我也不相干了。”而马利克却告诉他:“以前你就是一个小混混,因为他们,你才有一席之地。”
“因为他们,你才有一席之地。”马利克的这句话是对迪伦说的,其实也是机构的一种精神所在,自闭症患者是依靠机构才得以存在的特殊群体,当他们的特殊人生在这里展开,也需要机构的服务人员书写自己的特殊人生,而这种特殊人生就是一种无条件的接受,他们都是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建立了一种超越普通人的信仰,让更多的病人得到关心,得到照顾,让患者更好地在社会上生存——不仅自己在机构的照顾中得到成长和锻炼,也使得全社会逐步转变观念,开始接受和接纳这些患者。这便是从特殊走向平等的关键一步,就像约瑟夫终于改掉了按警铃的毛病,对如父亲一般的布鲁诺说:“我喜欢看你微笑。”微笑,是机构作为“正义之声”的宗旨,微笑,是志愿者奉献自己的表情,微笑,是全社会对他们的接纳,只有在平等、温情的微笑里,“标准之外”的机构才能重新打开大门,“特殊人生”中的他们才能摘掉头盔一起进入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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