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3-17《危机》:她终于伸出了“温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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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玛·伯格曼的处女作,黑白影像流淌出的是某种古典气息,但是“危机”之存在并不是在古典叙事中的潜伏存在,它慢慢显露出来,甚至于在悲哀和极端中爆发,而在爆发之后,“危机”被一种浸润着神学意义的道德哲学所化解,于是,伯格曼通过旁白表达着道德指向:“这个故事绝不是盛大的剧目,只是平凡的日常一幕,也可称之为喜剧。”

日常性的故事,其实展现的是它的常态,最后解决之道的定性是:喜剧,无疑,通过旁白之口,伯格曼在这里预设了对这一种普遍性“危机”问题的出路,但是,通过道德的感化真的能解决危机?很明显,这个普遍问题在表象上是一种对立。火车驶过,小镇重新变得安静,动与静构筑了关于时代的一种对立,这个小镇没有工厂没有港湾,河流静静地流淌,人们的生活显得安逸,但是就像驶过的火车一样,对立慢慢显现出来。一辆巴士的到来,似乎打破了这里的平静,它构成了一个“大事件”,火车和巴士标志着这是一个流通的时代,流通意味着可能性的两个方向:进来和出去。进来的是有些肥胖的女人,她叫耶尼,穿着时髦的衣服,戴着假睫毛,喜欢抽烟,“她的眼神、服装和神态都是大城市的。”当巴士开进了小镇,她带来的是“来自大城市的香味”。

这是一种几乎闭塞的环境被打破的标志,但这个带着大城市香味的女人,来到小镇,意味着对立变成了一种显性的矛盾。耶尼其实是18岁少女奈丽的生母,但是她却是奈丽口中的“阿姨”,而“母亲”则是奈丽的养母因戈帕尔,养母和生母,在隐秘中成了“母亲”和阿姨,耶尼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解构这个隐秘的身份。她找到了因戈帕尔,说自己要带走奈丽,“现在她是我的。”她说起的“现在”自然就指向了过去,“过去我穷,现在有钱了。”这是耶尼要带走奈丽的理由,而另一个理由看起来像是谎言,她说自己生病了,想让奈丽留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直到自己死去。作为养母的因戈帕尔并不同意这个不速之客的决定,虽然她说让奈丽自己决定,但是她还是恳求耶尼不要带走奈丽,在自己独处的时候对着钢琴落泪,而面对“女儿”奈丽的时候,她又是不舍。

养母和生母,城市和小镇,血缘关系和情感维系,这是一开始呈现的对立。而从这种对立深入下去,则是一个时代普遍性的对立。耶尼说自己以前穷,而现在有钱了,在斯德哥尔摩开了一家美容院,她想要带走奈丽不是因为自己的母性,不是对奈丽真正的爱,仅仅因为金钱,或者说她认为可以用自己的金钱为奈丽构筑另一个家。这是关于金钱引发的对立,镇长在那场舞会开场之前就说:“让我们向富裕阶级迈进。”这一个目标的背后就是一种财富理想,而财富可能带来的就是情感的淡化。但是,在这种对立面前,能够做出决定的奈丽也陷在过去和现在,小镇和城市的对立之中,她曾对一直追求自己的鲁夫说,自己想要到外面去看看,“这是我的理想。”外面的世界到底怎样丰富多彩,她不知道,正因为充满了未知,她想离开这个闭塞、安静的小镇,所以当“耶尼阿姨”带来一条比因戈帕尔更好看的裙子,她义无反顾地穿上了更昂贵、更富有城市气息的裙子。

导演: 英格玛·伯格曼
编剧: 英格玛·伯格曼 / 莱克·菲舍尔
主演: 因加·朗格里 / 斯蒂格·奥林 / Marianne Löfgren / Dagny Lind / Allan Bohlin
类型: 剧情 / 爱情
制片国家/地区: 瑞典
语言: 瑞典语
上映日期: 1946-02-25
片长: 93分钟
又名: Crisis

奈丽是向外的,而在舞厅里她认识了狡黠的雅克,雅克一样打开了奈丽向外的内心世界。他和她跳舞,他邀请她喝名为“撕裂杰克”的酒,在镇长等人正襟危坐听古典歌曲的时候,雅克却在隔壁组织了另一个音乐会,他召集了那些年轻女人,敲打着另类的乐器,让大家疯狂起舞。古典和现代,正襟危坐和疯狂,在隔着房间的两边共同演绎,就像驶过的火车,开进来的巴士,带着大城市香味的耶尼一样,对立成为了一个时代的问题。当镇长出来制止的时候,雅克又带着奈丽来到了河边的草地,甚至开始问她,而一心向外的奈丽似乎找到了情感的表达方式,她没有拒绝,在这个奇怪的人的引导下,释放了自己。而这一行为又被鲁夫看见,他上前打了雅克,并把他推进了湖里,拉着奈丽离开时,他又指责她喝酒、跳舞,完全是“可耻的生活”——之后,小镇上的妇人门开始议论那晚的奈丽,言语之中透露出的是鄙视。

这又成为一个道德意义上的对立,伤风败俗成为对雅克、奈丽的指责,在这样的环境中,即使奈丽对因戈帕尔有着身后的感情,但是当耶尼问起是不是想要去大城市时,奈丽还是决定离开这里,“今晚就去。”于是他们坐上了开往斯德哥尔摩的火车,开始了大城市的生活。小镇和城市之间存在着对立 ,过去的贫穷和现在的富有存在着对立,建立情感的养母和简单粗暴将奈丽带走的生母之间存在对立,道德的约束和疯狂放纵之间也存在对立。这是一个对立的时代,但是对立只是表象,对立必定产生危机,而面对危机所需要的则是解决——如何解决无处不在的对立产生的危机?无疑,在伯格曼看来,这是一个道德问题,但是道德里面还有一个必须救赎的神学问题,他正是沿着这两条路对这个时代的危机进行了化解。

奈丽被耶尼带向大城市,奈丽在舞会和草地上爱上了雅克,雅克又是耶尼口中的“美少年”,母亲和女儿共同面对一个男人,这当然是一个伦理意义上的道德问题。当奈丽坐在那列火车上的时候,她听到的是耶尼和雅克暧昧的笑声,在光影若隐若现中,奈丽的脸上是不安。这种不安就是奈丽在大城市生活的写照,而这种不安的道德困扰传递出的依然是时代的危机。雅克之所以和耶尼在一起就是为了金钱,她称他是“美少年”,作为演员的雅克则依附于她,当他遇见奈丽之后,也的确喜欢上了她,但是,他和耶尼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脆弱,而他又无法挣脱这种束缚。这是在雅克身上的不道德性,这种不道德性也是这个时代的投射:雅克对奈丽说起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是原野,是大海,这和奈丽的小镇一样,充满了田园气息,但是不同的是,在原野、大海之外,还有工厂——雅克的居处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小镇和大城市之间的过渡,而这种过渡预示着环境改变带来的是道德困扰,就像他和奈丽、耶尼之间的交往,既有着直接而纯真的感情,也有着被金钱驾驭的暧昧,既有大城市的诱惑,也有小镇的理想主义,而最后,无法走出道德困境的雅克说出了自我的本质,“我为了自己利用了奈丽,耶尼也利用了我,我决定赤身裸体地还给耶尼。”最后走投无路的他选择用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危机》电影海报

雅克的死是这场道德危机最悲惨的结局,当死去的他被报纸覆盖了脸,当人们对这一举动议论纷纷,目睹了这一切的奈丽开始悲伤,她甚至走到了黑夜中的那座桥,望着底下的湖水,有了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但终于没有跳下去,这是保存希望的隐喻,在这个由对立产生的危机中,由危机带来的道德困境中,伯格曼依然用道德进行化解。在奈丽离开了小镇之后,因戈帕尔因思念而生病,但是当她得病,并非和耶尼那样处于自私的目的带走了奈丽,而是用爱的方式走向奈丽。“我不能再忍耐了”,她去了大城市,看到了并不真正快乐的奈丽,听到了雅克的忏悔,在最后紧抱奈丽中又回到了小镇。看上去因戈帕尔的去和回,没有真正带回奈丽,但是对于奈丽来说,她已经感受到了道德的力量,而因戈帕尔的道德力量又多少具有一种神的救赎:在小镇患病的时候,钟声隐约响起,她似乎听到了奈丽在呼叫“妈妈”,起身上楼,在奈丽的房间却没有看到她,但是这声音让她终于决定去大城市看奈丽;在从大城市回来的火车上,因戈帕尔在黑暗中痛苦地呻吟:“神啊,为什么一直这样对我?”而当奈丽回到了小镇,她告诉她一起去教会,一起去做祈祷,远处的钟声又隐隐约约传来。

神的救赎成为因戈帕尔的一种力量,在祈祷和呼唤中,她也终于用自己的道德力量让奈丽真正回来:在看见奈丽靠在门口时,她伸出了双手,作出了欢迎的动作;当奈丽说出了自己内心的不安以及对未来的迷惘时,她劝慰奈丽:“明天总会好的,不能被这一切压倒,难熬的时候不能逃走”;最后她出门看见奈丽终于和鲁夫走在路上,旁白:“周六静悄悄的晚上,温柔的时候包容着这个小镇……”温柔的手,就是因戈帕尔的手,就是带有道德救赎力量的手,就是不在对立中迷失的手,就是不被危机打倒的手。但是在这个道德和神救赎的“喜剧”里,无论是对立还是危机,都暂时解决了,但是没有工厂、没有港湾的小镇真的就永远会安静下去?耶尼真的会把奈丽还给因戈帕尔?奈丽真的和鲁夫在一起时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或者问题的关键不是用温柔的手包容,不是简单地回来,而是在向外的世界里如何维持内心永远的理解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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