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26《审判长》:1919年的宿命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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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书,是阅读一个关于三代的故事,合上书,是完成故事的阅读,在翻书和合书的过程中,1919年的卡尔·西奥多·德莱叶构建了一种文本式的结构,但是这个已经翻开的故事并没有随着书的合上而完结:最后一幕,卡尔在黑夜中经过了那座象征家族荣耀的森德林根城堡,在一片废墟里,以一个剪影的方式回到了故事最初的出发点:这是家族衰落的标记,这是父亲死去的地方,家族的衰落和父亲的死亡,构成了卡尔人生的注解:他无法走出那句诅咒,他无法突破那种命运,即使将女儿带出了监狱,即使以自我牺牲的方式完成了救赎,这一个关于三代的故事依然走向了最后的宿命:以《审判长》为片名,甚至成为了关于公正的一次喟叹。

结局就是起点,为什么德莱叶无法在影像意义上寻求命运的突破?他用“审判长”希望构建的是关于社会的公正问题,但其实在1919年的社会现实里,这不但不是一个突破点,甚至还是一个陷入更深不公平的深渊:法律的背后是什么?是权力,而权力又毁灭了什么?是自由?自由的失去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人性的陨落:三代人的故事,其实都试图在人性的意义上建立公平,但是却一次一次被瓦解,最后甚至让卡尔代表法律,在解救女儿完成了灵魂的某种救赎之后,依然无法走出象征权力的森德林根城堡的诅咒,于是,和父亲一样,那象征自由时间的沙漏漏光了最后一粒沙,一本书合上,上面写着的是最后的结局:悲剧。

三代人的故事,从卡尔的父亲弗朗茨那里开始,年迈的弗朗茨带着卡尔来到了森德林根城堡,这个曾经作为家族引以自豪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一片废墟,只有孩子们在那里玩耍,坐在城堡的墙根底下,弗朗茨回忆自己的过去。那是和自己的爱情和婚姻有关的悲剧:他和新来的搬运工女儿相爱了,他们在一起,感受着爱情的美好,不久女人怀孕了,她便提出要和弗朗茨结婚,女人主动给弗朗茨的父亲写信,但是很明显这是未婚先孕,它是对婚姻制度的亵渎,甚至是对家族名声的破坏。父亲没有同意,而当弗朗茨前去找父亲,这门婚事最终被同意了,但是父亲对他说的那句话是:“一个森德林根人也许鲁莽,但绝不是一个坏人。”父亲定义了两种人,鲁莽和坏人,鲁莽仅仅是指性格,而坏人一定和道德有关,父亲同意他们结婚,但提出了这个警告,很明显,就是在用道德和宗法来评判他们的行为,所以即使结婚了,这也成为了弗朗茨一生都绕不过的困境。

而这也成为了宿命论的开始,当年迈的弗朗茨带着卡尔来到了已成废墟的城堡,就是要告诉他自己所经历的故事,而言传身教的目的不是解构父亲对他的警告,而是让这个警告再一次得到延续:“以我们家族的名义发誓,你永远不会娶一个平民,因为她会给你带来无限的诅咒。”弗朗茨握着卡尔的手,只走了几步就倒下死去了。这是关于故事的一个引子,现实和回忆构筑了弗朗茨不同的人生,回忆里是爱情的快乐,是婚姻的成功,而现实却是废墟,却是苍老,甚至是最后的死亡——弗朗茨走向人生暮年时让卡尔回到家族曾经辉煌的城堡,其实很明显他是带着忏悔之心,这种忏悔是对自己年少无知的悔意,更是对卡尔提出了警告:不要再重蹈覆辙——而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个从弗朗茨开始的三代宿命故事,弗朗茨的父亲构成了三代之前的起点,在这个意义上,这完全是家族的传统。

导演: 卡尔·西奥多·德莱叶
编剧: 卡尔·西奥多·德莱叶 / 卡尔·埃米尔·弗兰佐斯
主演: 理查德·克里斯滕森 / 克里斯蒂安·恩格尔斯托夫特 / 哈兰德·黑勒曼 / Halvard Hoff / Jon Iversen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丹麦
语言: 无对白
上映日期: 1919-02-01
片长: 89 分钟

传统里的家族荣誉、秩序、规则、权力,其实已经呈现出可怕的一幕,而更可怕的是,在延续中,宿命论将成为所有人都无法摆脱的悲剧。引子之后,是一个“30年后”的故事,已经身为审判长的卡尔回到了故乡,作为法律界的一个代表,他始终认为自己履行着家族的箴言:“正义的权威是最神圣的。”从弗朗茨捍卫家族荣誉,到卡尔履行家族箴言,其实都在维护着所谓的秩序、规则和权力。但是当他看到一份被执行判决的名单时,法与情陷入了矛盾,因为上面被审判的人维多利亚·利伯特就是自己的女儿,而她的罪名则是“杀婴”。30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卡尔的回忆重新回到了30年前的故事里,他攻读法律之后在叔叔华伯特所在的镇里工作,那时他爱上了叔叔的女儿,但是这幕爱情最后走向了悲剧:“我不能娶你,试着忘记我吧,我们的结合将是我们的毁灭。”

几乎和弗朗茨一样的故事版本,也是因为爱情的力量,也是因为家族的原因,但是卡尔之所以比父亲更提前做出这个决定,就在于他遵行着父亲在死之前对他的警告。但是那时的堂妹也已经怀孕了,在卡尔离开之后她生下了这个孩子,而她就是维多利亚。这是属于第二代的故事,当卡尔回到小镇看到名单上女儿的名字,其实第三代的故事也被揭开:女儿成为格拉斯科茨伯爵的家庭教师,和伯爵家的儿子相爱了,但是伯爵的儿子听从了母亲,他以出国的缘由抛弃了维多利亚,之后维多利亚被伯爵夫人赶出了门,在黑夜中维多利亚迷失的树林里,已经怀有身孕的她最后倒在了树林里。孩子死了,当她被人救起时,她便成为了杀婴的罪人。

《审判长》电影海报

维多利亚的经历和她的母亲几乎是同一个版本,甚至和卡尔的母亲也有着相同的遭遇:未婚先孕。女人的悲剧具有的同一性,它的缘由却是和男人有关,而男人的背后则是另一套权力体系。但是对于卡尔,这个关于女人的宿命故事却以非常奇特的方式在一个人身上被展开:卡尔是平民母亲生下的孩子,他的出生本身就是对家族箴言的违背;他又重蹈了父亲的覆辙,和堂妹在一起,并让她未婚先孕,而且他并没有像父亲那样接受了妻子,而是抛弃了她——在女儿的手上,有妻子写给他的信,信中说自己犯了错误,“信任了一个不该信任的人。”但是若干年后妻子又原谅了他,同样那封信在女儿维多利亚手中;当女儿也经历了和母亲一样被抛弃的命运,卡尔作为维多利亚的父亲,又经历了女儿受罪的痛苦,这种痛苦似乎也在他的心理造成了愧疚。从儿子到丈夫再到父亲,卡尔的三重角色似乎都在经历同一个故事,都在遭受同一种痛苦。

而这个三代的故事似乎也只有通过他得到最后的解决,因为他是遵行着正义的审判长,因为他手中握着法律的权威,因为他可以决定女儿的生死。维多利亚的那一声“爸爸”是全部亲情回归的标志,而卡尔也通过自己的努力追寻着正义的神圣之光——那些群众手拿火把,就是一种希望之光,但是一个人的力量,一种光的象征,能否穿透坚厚的墙?他把女儿从监狱中救出,他带女儿乘火车离开了那里,甚至他亲见了女儿走向了婚礼殿堂。实际上,在整个过程中,卡尔所凸显的是个体意义上的身份,儿子、丈夫和父亲,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情感上弥补家族造成的伤害,但是不在法律意义上,他必定是一个更大权力的牺牲品:司法部长和总统才是真正法律的制定者,“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女儿,并执行判决……”

无法逃离家族的权威,无法突破错位的爱情,无法弥补身份差异造成的伤害,这就是卡尔的宿命,三代或者三代之上,都在这个宿命中活着,而三代之后呢?当卡尔最终回到废弃的城堡,最后走向沉寂的黑夜,最后在沙漏中完成人生,1919年的宿命论依然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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