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7《玉女风流》：从铁幕这一边到另一边
根本不存在的“玉女风流”不仅没有起到噱头的目的，而且开了一个庸俗的玩笑，比利·怀尔德的原片名“一，二，三”当然更具特点，它不仅是一种口号化的运用，更是在齐整的准备中一场表演开始的预告。但是怀尔德的所有剧情设计在这个颇具讽刺意味的“一，二，三”中瓦解了——甚至在观影的怀尔德电影中，这是唯一一部连三星水准都达不到的电影，个人标注的两星，所注解的就是：“较差”。
回归黑白，更像是对历史的某种揭露，电影通过可口可乐驻西德分布总经理麦克纳马拉的旁白开场：1961年8月13日，一场聚焦全美的职业棒球赛开打，华盛顿参议院队员打出了让人惊叹的本垒打，“同一天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东德共产党封锁了东西柏林之间的边界。”这就是历史真实的一幕，封锁了意味着铁幕时代的再次到来，而生活于其中的麦克纳马拉回忆一年前的六月，“考虑到一个分裂城市的反常情势，从铁幕的这一边到另一边，柏林的日常生活多多少少还是正常的……”即使一年前也是铁幕时代，但毕竟边界开始没有被完全封闭，所以可以从东德到西德，也可以从西德到东德——即使两边呈现出的是完全不同的情况：柏林墙以东还呈现出一片废墟，但是这里的人还要进行每日例行的活动——游行；柏林墙以西处在盟军的保护中开展建设，这是和平和民主的社会。
铁幕的这边和那边，其实就是一种打通的现实，就是互通的可能，怀尔德通过冷战铁幕的历史回到麦克纳马拉的回忆，无疑赋予了一种“前冷战”生活被打通的可能性，但是在一年后即将被封锁的现实，又指向了两边的对立。电影就是在这种封锁和打通、可能和不可能中建立了叙事的逻辑：麦克纳马拉在西德市场取得了不错的战绩，也希望可口可乐业务扩展到东德，更希望占领欧洲社会主义阵营国家——尤其是苏联；他的老板哈则汀打电话来，说自己为了管住不受约束的女儿斯嘉丽安排了她短期欧洲之旅，而斯嘉丽却爱上了东德社会主义的接班人奥托，甚至还订了婚，还怀了孕；为了解决上司留给他的人物，他采取阴谋手段将奥托送进监狱，让斯嘉丽失去了和丈夫见面的机会从而让她死了这条心，而当得知斯嘉丽怀孕之后，又通过各种手段将奥托救出来，并在短时间内改变奥托的身份和观念——可口可乐的市场从西德要扩张至东德，斯嘉丽和奥托的爱情连接起了东德和西德，为解救从西德到东德，又从东德道西德，这就是“从铁幕这一边到另一边”对边界的消除。
| 导演: 比利·怀尔德 |
但是这样的边界并非通过只是喊出“一，二，三”来消解，或者说正是边界没有被完全封锁，在互通的可能性里，对立的阵营更是演绎出了和政治有关的各种笑话：苏联代表团表面上一本正经却垂涎于身材极好的秘书；奥托摩托车挂着的“苏联人滚蛋”和美国式的挂钟成为美国间谍的证据；东德驻守柏林们的士兵砸开可口可乐痛饮；奥托要化身美国人的女婿却还喊出了“我唾弃你的金钱”……对立是常态，而对立的不相容又在可通行的现实中变成了讽刺。显然，对立和共通构成的矛盾关系，是怀尔德展开叙事的关键，但是他最后将电影完全变成了毫无底线的政治恶搞：苏联代表说和古巴交易，是导弹换雪茄，麦克纳马拉吸了雪茄说这是劣质品，代表团说：“我们给他们的导弹也是次品。”马克纳马拉认为现在是民主社会，但是在西德的公司里，菲里茨为他开门关门，施莱默每次发言都要立正，似乎留着希特勒时代的影子，还有那些员工只要麦克纳马拉走进办公室，全部放下手中的活起立；更强烈表现的当然是马上要转正成为共产党员的奥托，一边对祖国的一切高度赞扬，说着社会主义、工人、人民，另一边则谩骂着“帝国主义傀儡”“资产阶级寄生虫”“金钱的奴隶”……柏林墙、可口可乐、斯大林画像、美国间谍……这些元素构成了怀尔德政治恶搞的工具。
对政治话题最好的表达是讽刺和批判，如果达不到讽刺和批判，那就是口无遮拦的谩骂，如果连谩骂都达不到，那就只能是恶搞，怀尔德就是走向了沉迷其中的恶搞之路，在密集的台词中，到处是政治元素的堆砌，到处是杂乱无章的口号，到处是漫无目的的笑话，这使得电影在极其夸张中变成了漫无目的的宣泄，甚至意识形态、权力意识、政治对抗，一切都在这种恶搞中消解了意义，它们变成了空洞无比的词语。甚至怀尔德的叙事完全没有逻辑：斯嘉丽是自由主义的代表，但是所谓爱情完全是盲目的，爱上摇滚歌手，爱上篮球运动员，又爱上共产主义者，而且爱上就订婚，看起来无视政治立场的束缚，实际上完全是年少无知，但是当和奥托成为夫妻，怀尔德为了推动恶搞的剧情，竟然让斯嘉丽真的成为了“玉女”，她对奥托衷心，帮助奥托转变身份。
最关键的是麦克纳马拉的设置，一个急于想成为欧洲市场的代表，所以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哈则汀布置的任务，让奥托成为合格的女婿，但是当他最后完成了任务，已经得到了哈则汀的认可，却莫名其妙转向了家庭，当在机场看到妻子愤而离开要坐上开往美国的飞机，他毅然拒绝了晋升的机会，放弃了一切，“我要回亚特兰大了。”于是把可口可乐给儿子，然后开始了回家之旅——既然回归家庭是去政治化的最后归宿，怀尔德为什么还要花费106分钟的时间制造这场“一，二，三”的表演，只留出2分钟完成救赎？没有叙事逻辑，没有情感支撑，没有讽刺手法，恶搞之后还是恶搞，甚至把自己都恶搞进了“一，二，三”的风流之中。
《玉女风流》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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