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18《爱玛姑娘》:那不是另一个故事
教堂最后出现了鬼魅般的“大卿”,将孩子接生的店主穆斯汤修一脸迷惑,也把观众带入了迷惑之中:“大卿”是巴杜用以欺骗的另一重身份?还是真实的存在?令人迷惑只不过是比例·怀尔德故意制造的一个梗:“大卿”从替身到真实出现,不是悬疑的开始,也不是否定最后完满的结局,“那是另一个故事了”,穆斯汤修的感慨就是怀尔德的一个策略:另一个故事在别处,另一个故事不需讲述,这里只有正在发生的这一个故事。
穆斯汤修每次说起自己的身份时总是对巴杜说:“那是另一个故事了。”当过兵,做过律师,曾是护产科医生,这些都是另一个故事,“另一个故事”被引出而即将开场,就是最后的终止,因为一切还是回到了这一个故事。从“另一个故事”的故意开场到这一个故事的展开,其实就表明了怀尔德在这部电影中所要表达的主题:身份置换的可能性和最后身份的唯一性。另一个故事就是另一重身份有关的故事,它表面多变,它令人迷惑,它隐秘发生,但是最后还是要回归到唯一的身份——无论是爱玛姑娘,还是巴杜,都是在从“另一个故事”的展开中回到这一个故事,从不断变换的身份中回到只属于自己的身份。
“这是关于爱玛的故事,充满热情、流血、野心以及死亡,是个非比寻常的故事。”电影开场的旁白注解了爱玛的故事,这是爱玛的那一个故事还是这一个故事?身为巴黎红灯区的一名妓女,爱玛的确充满热情,但没有流血,也没有什么野心,更没有死亡发生,所以这是怀尔德故意编织的另一个故事,而在爱玛接客的过程中,她也讲述了自己“另一个故事”:或者她说自己本想成为音乐家,但是钢琴砸下来砸断了手指,于是成了妓女;或者说自己是比利时人,因为妹妹生病了自己要寄钱给她,于是只好卖身;或者说自己赚来的钱会寄给孤儿院,但是那座孤儿院在战争中被烧毁了,于是自己还要赚更多的钱让孤儿院重建……每讲完自己的一个故事,男人们出于同情或者感动,都要给爱玛加一点钱,所以爱玛讲述的这些“另一个故事”,都只不过是谎言而已,都只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收入而已,当然,这些另外的故事都是虚构的故事。
导演: 比利·怀尔德 |
另一个故事之外,爱玛的唯一故事就是在红灯区卖春,母亲曾经也干过这样的事,父亲在没出生之前就离开了,自己成为孤儿才是属于爱玛的故事,它延续到现在就是红灯区卖春的妓女。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爱玛不是在旅馆的接客房间里,不是面对不同的嫖客,不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钱,她面前是巴杜,一个想要帮助她的人,一个在皮条客面前奋不顾身的男人,所以是爱玛爱上的男人,她就是把巴杜带到自己“家里”讲述了这个故事,所以,属于爱玛的这个故事不是她成为钢琴家理想的故事,不是为妹妹和孤儿院寄钱的故事,而是为了心爱的男人接纳他并和他要一起生活的故事,没有流血,没有野心,没有死亡,只有和爱有关的热情,所以这是和爱玛有关的真实故事、唯一故事,是真正的这一个故事。
而对于巴杜来说,面对红灯区的妓女,他的故事却在不同的另一个故事中演绎,每一个“另一个故事”总是对应着他不同的身份。一开始巴杜是这个街区的警察,是一个“正经的警察”,在红灯区妓女、皮条客和警察形成利益共同体的时候,这个正经警察破坏了规矩,他把卖春女抓起来带到了警察局,不想警察局长竟然还这次被抓住的嫖客,因为破坏了规则,于是巴杜在上任第一天就被解职了。回到红灯区在穆斯汤修酒吧里喝酒,皮条客欧库斯要维持这里的秩序,便要把巴杜赶走,巴杜目睹了爱玛将钱交给不劳而获的欧库斯,于是挺身而出站在正义这边,和欧库斯进行了决斗,最后巴杜胜出,不仅获得了爱玛的芳心,她将巴杜带到了家里,拉开了共同生活的序幕,而且巴杜成为了这一片的皮条客,绰号“老虎”。
从正经警察到失业者,从失业者到成为“老虎”,巴杜的身份发生了改变。但是和爱玛在一起,他并没有像欧库斯一样认同这种不劳而获的生活,更关键的是,他认为爱玛出去卖春赚钱,是对爱的一种亵渎,所以为了拯救爱玛拯救爱,他再次开始演绎“另一个故事”:他在穆斯汤修的帮助下化妆成英国富豪“大卿”,然后借来500法郎去找爱玛,在旅馆的房间里他不和爱玛上床,编织了自己曾经参加战争导致了性无能的故事,然后只和爱玛在房间了“占卜”,最后给爱玛500法郎,而且承诺每周来两次,爱玛欣喜若狂,不仅给的价格高,而且还有固定收入,于是她告诉了已经重新变成“老虎”的巴杜。巴杜的“大卿”身份是要让爱玛开始另一个故事:不和男人上床,又和另一个自己聊天和占卜,这反而是爱得以巩固和强化的标志。
《爱玛姑娘》电影海报
但是“大卿”只不过是巴杜虚构的身份,但是每次500法郎如何得到?于是巴杜再次转变身份,不是“老虎”也不是“大卿”,而是在晚上趁着爱玛入睡溜出去在巴黎各大市场上干苦力,从肉铺到水果摊,从货物运输到清洁街道,做不同份的苦工赚得500法郎,然后冒充“大卿”将500法郎给爱玛,这似乎形成了一个循环,爱玛也不再卖春赚钱,但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每次干苦力,回来倒头就睡,爱玛便起了疑心,甚至怀疑他有了情人,巴杜情急之下的一巴掌彻底让爱玛死了心,她央求“大卿”将自己带走。冒充“大卿”的巴杜无奈,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大卿”消失,他在河边脱去了“大卿”的衣服,卸去了胡子和眼罩,扔掉了拐杖,竟然被欧库斯看见,以为是巴杜杀死了“大卿”,于是警察抓走了巴杜,巴杜成为了一个杀人犯,面临终身监禁。
从警察到“老虎”到“大卿”到苦力,再到最后成为杀人犯,巴杜的身份一次次更换,巴杜的故事一次次走向另外的故事,但是这个多变的身份,这个另外的故事依然会回归到唯一的身份和唯一的故事,怀尔德依然将其命名为爱,爱玛爱上了巴杜,巴杜爱上了爱玛,他们的爱就是要告别曾经的生活,而他们回归也是因为爱,当巴杜说自己因为嫉妒杀死了“大卿”,终于再一次让爱玛感动;而在穆斯汤修帮助下从监狱越狱的巴杜又让“大卿”从水中复现,于是巴杜的杀人故事也结束了,巴杜和爱玛又在一起了,结婚、生下孩子,就是对这份爱最好的注解,即使在孩子出生的时候,穆斯汤修看见了诡异的“大卿”,另一个故事也不再会对这个爱的故事产生丝毫的影响。
爱玛从妓女变身为母亲,这是她身份变化之后最后的归宿,巴杜多重身份的转变,也为了最后的归宿。怀尔德用夸张、搞笑和充满戏剧性的情节讲述了爱玛和巴杜的这一个故事,故事也的确存在着为了追求戏剧性而编织的情节:巴杜深爱着爱玛,为什么不明说让她放弃卖春儿寻找一份工作?或者为什么不直接说明自己可以工作养活这个家而要偷偷摸摸出去做苦力导致了爱玛的怀疑?巴杜被关进监狱竟然通过爱玛的绿色丝袜连接成绳子越狱,狱警和路上的警察完全没有发现?当然这一切也都只是怀尔德要讲述这个故事,所以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因为“另一个故事”而被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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